第8章(第3/4页)

陈景焕自从踏进这一层,周身的感觉就变得不那么一样。他好像更加放松,像是回到了某个他本来应该在的地方,他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可易澄却莫名觉得此时此刻的陈景焕没有那么可怕了。

男人在画室里穿得很简单,一件宽大的白色体恤和短裤,这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几乎让人怀疑外面是不是冬季。他随意将画架上的手稿撕下,团成了一团扔在一边。

“坐吧。”他这样告诉易澄。

男孩有点犹豫:“坐?”难道不是让他上来帮忙的吗?

“嗯。”

陈景焕只是低沉地回应了一句,随后就真的不再管他,自顾自走到画架前开始往上增减线条。他仍旧偏爱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完成自己的设计,无论计算机能够给出多么精确的弧线,在他看来,都是有残缺的。

因为没有东西是完美的。

易澄看着男人坚毅的面孔,在柔和的橙色阳光下更显立体,一时间也不想出声打破这种静谧的氛围。他坐在飘窗前的床上,歪头凝视着陈景焕。那个时候,房间里只有笔刷与纸发出的摩擦声,两个人的呼吸声浅到听不见。

男孩几乎要忘记自己有没有呼吸,他只是看着眼前作画的人,仿佛那就是他的一整个世界。房间里的花香似乎越来越浓郁,周围的一切都在困倦中有了些许改变,正在作画的男人成了视野中凝固的雕塑,而浅淡的阳光则在墙壁上跳起了舞。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又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周围不是空气,而是温暖的水流。

第一天参与陈景焕的工作,就在他最后实在忍不住打起瞌睡中结束。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他仍带着些迷糊撑起身体,一条白色的丝绸从他的身上滑落,被陈景焕捡了起来。

“醒了?”

“嗯……”拖着的尾音里,带着点缱绻的意思,“对不起,我也没帮到什么忙。”

一旦重拾了语言能力,说话就变得容易很多,现在他已经能够正常的和陈景焕交流。不过,他最常说的一句还是对不起,而陈景焕经常对此不予任何回答。

他只是陈述事实:“你已经帮到我了。”

易澄想要起身穿鞋,却被陈景焕抢了先,他半蹲在地上,握住了他的脚腕。

“啊,不用。”易澄慌乱地想要将脚抽回来,却被陈景焕大力制止了动作,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嘶……陈先生,我自己来就可以。”

“坐着。”

陈景焕的声音算不上大,却成功让易澄停下了动作。他看着陈景焕仔细将他的脚放在鞋里,又一下一下将鞋带系平整,打出漂亮的绳结。这种感觉……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让他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然而陈景焕在给他系完鞋带之后,却迅速起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走吧,下楼吃饭。”

易澄也放下心里那点不适的感觉,跟了上去。

这种日子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每天易澄都会陪着陈景焕一起上楼,从一开始他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打瞌睡,到后来,他胆子稍微大些,就会绕到陈景焕身后看他画画,有的时候是一些他能看懂的东西,有的时候则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为了给男孩打发时间,陈景焕在自己的画板旁边又支起了另外一个画架,让易澄随便画着玩,然而易澄是受不了那种站立在画架前画画的感觉,所以,用着用着,他就坐到了地上去,乱涂乱抹,像是刚接触绘画的小孩。

陈景焕有时闲下来,还会握着他的手画上两笔,告诉他一点关于绘画的知识。

“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学画画?”易澄问道,虽说他对于画画的兴趣也没有那么大,但是能够跟陈景焕做同样的事情,也让他感到很愉快。

出乎意料,陈景焕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