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第3/6页)

他说当年是他将五皇子与宛嫔还活着的事透露给了故皇后,后来卢美人受故皇后唆使,找人去追杀宛嫔母子,这才酿成了明隐寺血案。

血案过后,昭元帝震怒不已,下令处死卢美人,并从此将她从彤册玉牒上除名。

方远山道:“陛下之所以有些厌弃殿下,乃是因为明隐寺的血案在陛下心中永远是一个结。倘有朝一日,这个结解开了,凭殿下英才,未必不可摘星揽月。五殿下当年自明隐寺脱逃后,臣这些年一直派探子跟着他,臣这便将探子的身份告诉殿下,以后殿下找到他,找到五殿下,要怎么做,尽听殿下便吧。殿下只需知道,陛下这些年之所以还念着五殿下,那是因为陛下知道他还活着,还抱着一丝父子团聚的希望。但人死灯灭,希望也就随风散了。即便陛下一时走不出来,但他终有一天会老的,等他老了,念想淡了,渐渐灭了,就会将执念放下,考虑该由谁来承大统了。太子殿下一身病躯,四殿下蠢笨无知,六殿下年纪尚幼,唯有三殿下您,才是将来江山之主的不二人选。”

“臣知道,臣将这一切告诉殿下,殿下必会恨臣,但臣有个不情之请,殿下锦绣乾坤在后,能否暂将这恨舍下,帮臣保住芙兰,芙兰一个弱女子,眼下方府即倒,她受不起这风霜之苦的。”

然而陵王听了方远山的话,彻底怔住了。

难怪他这些年虔心竭力无果,他没有身为皇子的骄矜,办事亦踏实不苟,往往殚精竭虑却适得其反,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原来竟是命运弄人。

陵王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母妃也不会身陨不会被父皇除名,我亦不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你为了自己能平步青云可以不择手段,但我母妃何辜?我又何辜?”

方远山泣声道:“你要恨我,要我偿命,我都认了。可你问我何辜,我却问你芙兰何辜?一切错都在我,她都是不知情的。她待你一片深情,知你在这深宫里过得郁结,为了要陪你离开金陵,为了要嫁给你,已三日不曾理会过我这个父亲了。我今日与她已死别,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与她好好说。”

“再者说——”方远山顿了顿,忽然将心一横,“你虽长在这深宫,虽贵为皇子,但你的父皇厌弃你,皇贵妃唯恐你连累她,对你弃之不管,甚至连宫人都看不起你,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又有哪个将你放在眼里?整个绥宫,甚至整个金陵整个天下,除了芙兰,有谁会真心待你?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她,只有她!你难道就要因为恨我,便要弃她于不顾吗?你对得起她待你的深情待你的真心吗?!”

殿前司很快复命回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一道斩立决的圣旨。

直到殿前司的禁卫将方远山拖出囚牢,这个叱咤朝堂小半生的礼部侍郎终于着急了,他看着茫然而震动的陵王,嘶声对他道:“你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拿我的血来偿,拿我的命来偿!求求你,救救芙兰,救救芙——”

最后一个“兰”字未出,刽子手的砍刀已然劈下,陵王追出囚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方远山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鲜血喷薄而出,在地面浇开三尺,而脖子上,只余一个空荡荡的血洞在淌着血。

天地一下风起,剧烈地,呼啸着,送来浓重的血腥气。

陵王在这风起的中夜跌跌撞撞地走回宫所,胸腑中恨与震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开,以至他还未寻得一寸屋檐,已然伏在阶下干呕起来。

变故来得实在太快。

方远山被处斩的第二日,方家夫人自缢而亡,随后故皇后也薨逝了。

绥宫一夕之间乱作一团。

人们总是太平年间总是安逸度日,非要等到风雨来临,才知自己原来没有卧雨餐风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