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心(第2/3页)

虽然在这个小小山村里他们一家三口人是被公认的、唯一的诗书之家,但李云心从小就知道,父母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应该是比读书做官,更加神异莫测些的。

经史子集他都涉猎过,但没用心。更感兴趣的是父亲曾经露过的那一手——在他两岁的时候——画纸成盐。

然而等到父母觉得他要记事之后,就没再展露过那样的“神通”。他们只对他口述一些东西、教授一些东西,却从不曾系统地向他介绍些什么。

他觉得或许,是父母打算在他再大些之后再同他说出某个令人心跳不已的秘密,所以便也不急。他的心性本就不是十几岁的孩子,纵然做不到心如止水,但再世为人的经历也能令他沉得住气了。

只是没想到去年春天,两个人就突然死掉了。

李云心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夜,他在西屋沉睡。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将他惊醒,抬头向窗外看的时候,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闪电将屋里映得纤毫毕现。滚滚雷声持续了大概两刻钟。等他再睡去、再醒来之后,发现东屋的父母已经成了两截焦炭。

悲痛地查找了将近一个月的线索,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似乎是个意外。

这种事情在这种时候,似乎骇人听闻,甚至会引发不好的联想,但是在他曾经所处的那个时代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比如说也会有人被球状闪电击中,或者被雷劈中,这样死去。

事情在村里所引发的议论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他的父母生前与人为善,村里的人也受了不少好处。

李云心曾经有一丝不安,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一年过去,那丝不安也就慢慢烟消云散了。

直到这天下午,两个道士到了门外。

这是李云心第一次见到道士。他知道这类人也有些神奇的手段,因此心里生出些奇特的亲切感来。因为他同样知道自己的父母也并非寻常人。甚至连他自己,也是有些把戏的。

道士看起来十八九岁,唇边的胡须还很柔软。面容和善,穿青布道袍。说行脚路过此地,村里人说他家有空房且清净,问能不能落个脚,还有银钱补偿。

李云心自小在这村子里长大,对外面的世界的了解多来自于他的父母。双亲诚然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但他到底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人,更不要说像这两位一样,看起来和自己年纪仿佛的青年人。

所以他当时,的确是很高兴的。

到了第三日他和两个道士在院中树下闲谈,吃去年冬藏的松子。松子盛在小篓里,小娄摆在四方木桌上。桌角随意绘了些云纹,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两个道人一名赤松子,一名亢仓子。这名字倒是正是应和今日的情景,三个人少不得说笑一番。

“这么说两位真人原本是在襄州,是为了出门历练来的。”

赤松子笑:“真人称不上,我二人尚未得道。历练倒是真。须知修道先修心,修心其实就是修神魂。”

父母在世的时候没有特意提起这方面,因而很多事李云心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就虚心求教:“修神魂……这怎么说?”

赤松子看了亢仓子一眼,摸摸唇边的绒毛,笑起来:“看起来小兄弟也是向道之人,那我就讲一讲。”

“人人都有神魂,或强或弱。我等修道之人呢,需调动那天地灵气为己用,所以神魂要强。神魂够强,才能使得大法力,萃取天地之灵。至于修神魂的法子,呵呵,实际上听起来挺简单——就是渡劫。”

“……渡劫。”李云心一愣。

赤松子笑:“没有听起来那么可怕。大道无形,太上忘情,其实世俗中人也在渡劫,大多数在渡情劫。你看那市井间的好勇斗狠之徒,一言不合就怒发冲冠面红耳赤。再看那些才子佳人,因情生恨因爱而伤——总也逃不过七情六欲。但我等修士,修的是天心正法,体悟天地大道,若神魂不够强,总为外物所动,又哪能做到心思纯净,洞彻万物?也许施法降魔的时候心思一岔,就反噬自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