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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卢不在家,她可能出去看电影了。罗尼把手上深长的伤口冲洗完,用一条毛巾随意绑了一下。

之后,他数了数纸袋里的钱,把硬币分成几堆,算出来总共是30.75美元——还没有在组装厂上一天班挣的钱多。

如果罗尼·奈特博学多识又或者思维敏捷,他可能会跟自己辩论一番风险的本质,人类为了30.75美元这么一丁点儿的所得,可能失去的又有多少?罗尼就是被之前的风险之说吓垮了——拒绝参与更深入的工厂犯罪活动的风险,还有今晚退出行动的风险,他本可以冒险退出的,可是他没有,当时大个子鲁夫塞了一把枪在他的手里。

风险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仅仅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大个子鲁夫要想下令给罗尼一顿毒打,外加断条胳膊断条腿什么的,简直是轻而易举,就好像从商店里订货一样。这一点,他们俩都清楚,而且那样的话,罗尼也会变成一个失败的废物。

但是说到底,当那样一个失败的废物也比遭受这样彻头彻尾的灾祸强——现在他可是要承担因谋杀被判终身监禁的风险啊。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冒险或者不冒险,是罗尼的选择,也是自由社会中人人都要面对的。只不过,在同样的社会中,有些人天生就被残忍地剥夺了一些选择,留给他们的选择很有限,与“人人生来平等”那套古老的陈词滥调完全不符。

有数以万计的人和罗尼一样,从一出生就受到种种束缚——贫穷、不平等、缺乏机会,受教育程度之低致使他们在面对有限的机遇时也无法抓住,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失败者。他们能决定的也只不过是失败的大小多少罢了。

如此说来,罗尼·奈特的悲剧是双重的。一重是与生俱来的黑暗人生,另一重是社会没有培养出可以帮他挣脱苦难的心智。

不过,这一切罗尼都未曾想到,对于明天将要发生的事,他只是模糊地感到绝望与害怕,毫无希望可言。他把装有30.75美元硬币的纸袋塞到床底下之后便睡了。后来,梅·卢进屋时,他也没醒。

第二天早上,梅·卢凑合着拿条临时绷带给罗尼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她的眼神中透出重重疑问,可是罗尼没有回答,便去上班了。

厂里很多人都在议论昨晚的抢劫谋杀案,广播里、电视上、早报上,都有报道。而流水线上,罗尼这一片的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弗兰克·帕克兰遇袭的事件上,他现在人在医院里,不过,据报道称,他只是轻微脑震荡。“说明所有的领班都很愚蠢。”一个滑稽的工人在休息时一本正经地说。顿时引得一片笑声。似乎没有人因为抢劫案而伤感悲痛,也没有人对死者表示出关心,反正也不认识。

另外一则报道称,由于这起事件,外加超负荷的工作,一位副厂长中风病发。不过,超负荷工作之说明显是夸大其词,因为人人都知道副厂长工作轻松,费不了多少体力。

除了议论,流水线上还没对抢劫杀人案采取什么切实的行动。而且罗尼既没看见有白天上班的人被审问,也没听说相关的小道消息。

不过,大个子鲁夫虽然警告了其他三个人,自己这天却没来上班。莱斯特10点多钟时给罗尼递来了消息,大个子鲁夫的腿肿得厉害,走不了路了,于是打报告请了病假,编出一套昨晚在家喝醉酒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谎话。

莱斯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直到下午一两点才恢复了底气,往罗尼的工位上打了第二通电话,分明是想瞎扯闲聊。

罗尼朝他一顿咆哮,低声吼道:“老天啊,省省吧,别来烦我了。把你那张臭嘴闭上!”如果说有人会露出口风,把这件事传出去,罗尼第一个担心的就是莱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