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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整个底特律都在太阳的炙烤下,感受不到一丝风的存在,尤其是在内城。就算是现在,太阳落山了,屋里屋外的热气依然没有散去。

罗尼·奈特和梅·卢就也在这8个人当中,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尽管屋子小得不能再小,却兼作卧室和起居室两用,还连着一个壁橱大小的厨房——有个只出冷水的水槽,一个破旧的煤气灶,还有几个砀纸板架子。没有厕所,也没有浴室。上厕所和洗澡都在楼下,下面一层有供7户人家共用的厕所和浴室。

罗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但愿自己没答应卷入这码事就好了似的。梅·卢则是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好像是一根刚钻出来的野草,细胳膊细腿的,瘦得看上去只剩下了骨头。她看起来是被吓着了,不过,有韦思·格罗佩蒂心平气和地在一旁,小声跟她说着说着,她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尽管屋里热得很,韦思还是没有摘下他的那顶黑色军帽。

导演身后是摄影师和音响师,他们的设备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有些施展不开。芭芭拉·扎列斯基和他们站在一起,手里拿着打开的笔记本。

布雷特·德洛桑托则在一旁看着,见芭芭拉像平时一样把墨镜推到头发上,忍不住想笑。

摄影机灯还没有打开。大家都知道,要是开了灯,屋里还会更热。

汽车制造商人事部的伦纳德·温盖特,也是公司头等黑人领导,用一块新的亚麻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水。他和布雷特都紧贴着墙站着,尽可能少占些地方。

忽然间,灯光亮了,录音带转起来了。不过,只有两个技术员看见了格罗佩蒂发出的开拍信号。

梅·卢不停地眨着眼睛。不过,导演仍在跟她和声细语地说着话,她点点头,恢复了平静。然后,格罗佩蒂快速后退,稳稳当当地撤到摄影机的镜头之外。

梅·卢的脑子里似乎只有自己的想法,对其他东西都浑然不觉,很自然地说道:“着急也没用,他们说,我们应该为前途着急,其实用不着,因为像我们这种人,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前途。”她耸耸肩。“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格罗佩蒂喊了一声:“停!”

摄影机灯熄灭。导演走过去,再一次对着梅·卢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几分钟后,其他人仍在安安静静地等待之时,摄影机灯再次亮起。格罗佩蒂又溜了回来。

梅·卢的脸上有些生气。“当然,他们把彩电拿走了。”她朝屋子另一头空荡荡的角落瞥了一眼。“有两个人过来,说我们除了第一批款就没再缴过钱。其中一个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买彩电?我告诉他,‘先生,要是我今天付了头款,晚上就有电视看了。有时候事情就这么简单,今宵有酒今宵醉。’”她的嗓音低了下来,“我应该告诉他,‘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的呢?’”

“停!”

布雷特对身旁的伦纳德·温盖特小声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位黑人领导还在擦汗。他压低声音说:“他们现在有麻烦了。这两个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手头真正有了点儿钱,所以大手大脚起来,买家具、买彩电、分期付款,入不敷出。现在,有的东西已经被收回去了。但这还没结束。”

在他们前面,格罗佩蒂正在让梅·卢和罗尼·奈特调换座位。现在是罗尼对着摄影机。

布雷特接着轻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有个词叫‘扣押’,”温盖特说,“一条讨厌的、过时的法律,政客们也同意应该改一改,但就是没人真正去改。”

韦思·格罗佩蒂低下头,用他平时的方法指导罗尼说话。

温盖特跟布雷特说:“奈特的工资已经被扣押了一次。这个星期又来了一个法院裁决,而工会规定,两次扣押就意味着自动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