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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年轻黑人转过来,警察朝他招手,然后走过去。

黑人警察身子倾向罗尼·奈特,展现出一种威慑力来。但他还是小声说:“我的搭档要想法子抓你呢,他真的会抓到你的。你个傻瓜,张口就来,胡说八道,我可不欠你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别让他看见你,最好能出城去,到他冷静下来为止。”

“你这个黑人警察叛徒。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不为什么。”警察耸耸肩。“那就随便你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怎么走?我上哪儿找车去?吃什么?”虽然话语中还是透着冷嘲热讽,但是已经问得不像之前那么气势汹汹满怀敌意了。

“那就别走。别再露面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那也不容易啊,哥们儿。”

确实不容易,黑人警察心里也很清楚。有人想要找你,又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在这种情况下,要安然度过一个个漫长的白天与黑夜而又不引起他人注意的确不易。如果你拥有市中心的“地下管道”,获得消息并非难事。只要贿赂点儿钱,或者答应给一点儿好处,甚至使用适当的威逼手段,就可以拿到想要的消息。忠诚可没办法在这里滋长。不过换个地方,躲避一段时间,至少会管些用。警察问:“你为什么不干活?”

罗尼·奈特咧嘴笑笑:“你听见我跟你那猪头朋友说的话了……”

“别耍嘴皮子。你想找活儿干吗?”

“可能吧。”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却心里清楚,没什么活儿会交给自己这种犯过事的人。

“汽车厂正在招人。”黑人警察说。

“那是白人的地盘。”

“那有好多活儿干呢。”

罗尼·奈特迫不得已,别别扭扭地说:“我试过一次。有个白人浑蛋说不行。”

“再试一次,给你。”黑人警察从制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了过去。这是前一天,一个认识的公司白领给他的。上面写着招聘中心的地址、名字,还有营业时间。

罗尼·奈特拿起卡片,揣进口袋里。“我想起来的时候,就拿他擦屁股,宝贝。”

“随便你。”黑人警察说。他朝巡逻车走去。

他的白人搭档,心中充满怀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他简略地说:“我让他冷静一下。”也没刻意为之。

黑人警察不打算甘受欺负摆布,但也不想争吵——至少不是现在。尽管底特律40%的人口是黑人,但警察队伍中却是最近这些年才有了黑人的身影,以前100%都是白人警察。不过,警局里还是老样子,自从1967年底特律发生暴乱,在公众的压力下,黑人警察的人数大大增加,但不论从数量、级别还是影响力上,黑人还是不足以与由强大的白人主导的底特律警察协会相抗衡,甚至都无法保障各部门黑人警察与白人警察的同等待遇。

如此一来,巡逻在一种将信将疑的敌对气氛中继续进行,而这也反映出底特律长期存在的种族矛盾。

虚张声势的人,不论肤色黑白,往往都只是表面上的故作勇敢,而在罗尼·奈特的灵魂深处,却是恐惧和害怕。

他害怕刚才的不理智会真的招惹到白人警察,现在也认识到自己刚刚的不顾一切有些犯傻,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平时的谨慎小心。他更害怕的是再次入狱,再获罪一次的话,他恐怕就要在里面待很久了。罗尼已经有三次前科了,两次蹲了监狱;现在只要再出事,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休想得到宽大处理了。

在美国,只有黑人才明白,监狱系统能将一个人如畜生般摧残到何种程度的绝望与堕落。没错,白人囚犯也经常遭受虐待,也在狱中受苦受难,但绝没有像黑人那般一以贯之触目皆是。

监狱也有好有坏,这也没错,但是这就像是说地狱里有几层比别的地方热10摄氏度或是冷10摄氏度一样。黑人不论在哪个监狱,遭受的羞辱与虐待都是一样的,他们心里都清楚,肉体上的摧残就像上厕所一样天经地义——有时候还会被打成重伤。对于身体虚弱的囚犯,刑罚和痛苦就更严重了,罗尼·奈特就是这样,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先天不足,另一方面可能是长年营养不良累积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