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伏变(第4/5页)

如懿笑着抚了抚他的额头道:“那么你就不好好学了么?”

永璜摇头道:“那也不是。不管皇阿玛问不问,儿子都会好好读书的。”

如懿慈爱笑道:“那就是了。不管别人问与不问,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因为你是为自己活着,为自己争气的,不只是为了旁人。”

永璜似乎有些明白,用力地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如懿微微一笑,牵过他的手道:“不过,自己用心之余,还能讨别人喜欢,自然是更好的。母亲记得前些日子皇阿玛问你在读《史记》了没有?你说已经读了是么?”

永璜道:“是啊,都已学了大半了。”

“那便好。母亲教你一首你皇阿玛的御诗。你好好记下熟读成诵,等到哪一日见到了你皇阿玛背给他听,他一定很欢喜。”

永璜立刻笑道:“那母亲快些教儿子吧。”

如懿握住他的手取过笔,把着他的手一起写下:“鹿走荒郊壮士追,蛙声紫色总男儿。拔山扛鼎兴何暴,齿剑辞骓志不移。天下不闻歌楚些,帐中唯见叹虞兮。故乡三户终何在?千载乌江不洗悲。[2]”

永璜好奇道:“母亲,这是写谁的诗?”

如懿不觉带了一抹甜蜜笑色:“是你皇阿玛读《项羽纪》后写下的诗,你皇阿玛感叹项羽英雄末路,自刎乌江,所以写下这首诗。你读了《史记》再能熟读你皇阿玛的御诗,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永璜郑重地点点头,自己又临了一遍,末了,道:“母亲,儿子跟随你多日,如今才知道原来母亲会写字。儿子的额娘,便是字也不识的。”

如懿轻轻嘘了一声,取过一块湖蓝暗色如意云纹的宁绸料子缝制起来:“有什么本事,别一下子都拿出来。旁人不知道的,或许到了哪一天就是你的傍身之技了。若什么都拿出来让人知道了去,岂不也就让人看穿了。”

永璜的眼珠子机灵一转:“儿子明白了。”他看着如懿手中的料子,问道:“天都黑了,母亲还缝衣裳做什么,仔细看伤了眼睛。”

如懿笑道:“好孩子,你且去背你的诗吧。天气暖起来了,母亲想替你缝制一件薄些的衣裳,那些奴才们手脚太粗,针脚都留在衣裳的背面,怕磨得你不舒服。母亲自己来做,会格外留意,把针脚都塞到夹层里去,让你穿着舒服。”

永璜满脸感激,眼中含了薄薄的泪光:“母亲待儿子这样好……”

如懿的笑容温和而慈爱:“母亲就是该待儿子好的,不是么?乖,快去读你的书吧。”

永璜坐在一旁默默诵读,如懿取过针线慢慢缝制起来,烛光摇曳,纱窗上映着桃花窈窕的枝叶,隐隐闻得见那灼灼其华、其叶蓁蓁的芬芳。

母子二人正温馨相对,忽然间外头喧哗声大作,怡贵人身边的环心面无血色地冲进来,哭着道:“娴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我们贵人见大红了!”

如懿陡然一凛,一颗心直直地坠落下去,像是坠进了无底的黑渊里。她听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样?”

环心浑身都在发抖,像筛糠似的,得靠着墙根才能站稳:“奴婢也不知道。用了晚膳之后小主便开始腹痛,因为小主怀孕才四个月,每常也有腹痛之像,还以为不要紧。谁知今晚腹痛来得太急,才发作起来就立刻见了大红。”

“那么太医呢?去请了么?”

环心带着哭音道:“已经去请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如懿本能地撂下手中的东西,向外奔了几步,回头才想起永璜还在,忙道:“永璜,不管出了什么事,听见什么动静,你都不许往怡贵人那儿去,明白了么?”

她奔进怡贵人房中时,房内已尽是血腥气。怡贵人整个人蜷缩在床内,已然晕了过去。如懿才要抱过她的身体唤她,一出手褥子上温热一片,她心底瞬即凉透了,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大块寒冰,冷得她也忍不住发起抖来。她犹疑了片刻,才敢将自己的手从褥子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