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回 临命尚凶机 不惜遗留娇女祸 深情成孽累 最难消受美人恩(第2/15页)

畹秋幸免凌辱。众人散后,药得烈酒之力,毒已大发,一个支持不住,往后一仰,跌倒床里。疼得满床乱滚,面色成了铁灰,两眼突出如铃,血丝四布,满口银牙连同那嫩馥馥的舌尖一齐自己咬碎。先还口里不住咒骂萧逸全家,要二女给她报仇雪恨。后来舌头一碎,连血带残牙碎肉满口乱喷,声便含混不清。二女知道药毒无救,目睹这等惨状,替又替她不了,急得互相搂抱,撞头顿足,心已痛麻,哭都哭不出来。实则药性甚快,真正药毒发透不过半盏茶时,便可了帐。畹秋因是一半乘机忍痛做作,好使二女刻骨铭心,永记她死时之惨,所以闹得时候长些,势子也格外显得奇惨怕人。到了后来,畹秋心火烧干,肺肠寸断,无法延挨,惨叫一声:“我还有话没说完呀!”猛地两手握紧,把口一张,喷出大口鲜血和半段香舌,身体从床上跳起。二女连忙按住一看,眼珠暴凸眶外,七孔尽是鲜血,人已断气,双手尤自紧握不放。掰开一看,手指乌黑,平日水葱也似寸许长的十根指甲全数翻折,多半深嵌肉里,紫血淋漓,满手都是。二女出生以来,几曾见过这等惨状。瑶仙尤其是她亲生爱女,哪得不肝肠寸断,痛彻肺腑。“妈呀”一声悲号,立即晕死过去。

绛雪顾念主恩,虽未痛晕死去,却也悲伤肠断,心如油煎。一面还要顾全瑶仙,好容易强忍悲痛,揉搓急喊,将瑶仙救醒,她也几乎晕倒。瑶仙醒来,望着死母呆了一呆,倏地顿足戟指,朝萧逸所居那一面骂道:“我不杀你全家,决非人类!”又回身哭道:“妈放心随我爹爹去吧,你说的话,女儿一句也忘不了呀!”说完,一着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绛雪抱住瑶仙肩膀,位劝道:“小姐,如今大娘已被仇人逼死,身后还有多少事要办不说,你这样哭喊,被人听去,莫说大仇难报,我们还难在此立足呢。既打算报仇,第一保重身子,快些把大娘安葬,照她话去做才是。你尽伤心,人急坏了,白叫仇人称心看笑话,有什么用呢?”瑶仙闻言警觉,忙道:“妹妹,你我现在已奉母命,成了患难姊妹,快莫如此称呼。你说得话对,但是妈一时失算,闹得全村都是仇敌。如今人死床上,叫我有什么脸面去听人家闲话?我此时方寸已乱。你虽是我妹妹,论年纪不过比我小了几天,请你设法作主吧。”绛雪道:“既是妈和姊抬爱,妹子也不必再说虚话。按说死了死了,妈已自尽,他们决不会再和我们这苦命女儿成仇,也不会那么刻薄,还说闲话。妈做的事,平心而论,实在也难怪犯了众怒,只是他们不该逼人太狠。尤其萧逸该死,此仇不报,妈在九泉决难瞑目。姊姊出面找人安葬,村中照例应办的事,他们原无话说。不过姊姊此时人受大伤,心念母仇,难免词色太露。就此安葬也不易和仇人亲近。这事妹子义不容辞,姊姊就无病也装病,何况真地伤心过度,体力不济呢。姊姊可装作重病,睡在妈的身旁,见有人来,只管叩头痛哭,什话不说,一切由妹子出头去办。我看萧逸虽是大仇,一则此事少他不得;二则他自知行事对不起人,听他口气,如非萧家大娘发疯一闹,难保没有委屈求全之心,听妈惨死,必定可怜我们。乐得将计就计,乘虚而入。此时只寻他一人报丧,任他安排处置,立时可以办好了。玉哥兄弟,母病疯狂,泄露真情,妈今死去,萧家大娘病死不说,不病死也是要受全村欺凌,一样难免受害。他们虽与姓萧的是本家兄弟,但是情义不及崔、黄两家深厚,又是个起祸根苗,必更容他们不得。目前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适才前去探看,已有多人出入辱骂。这半天不来,可知情势危急。他和姊姊那么好法,在此处境,送信去徒使为难。而我们除了村主,只向他家报丧,岂不越显我们形迹亲密,老少两辈都是一党?徒自使人疑心,为异日之害,干事无补。当这忧疑危惧之际,不但现在不可现出和他弟兄亲密,便是将来合力报仇以前,当着众人面前,也是越疏远才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