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枸杞

倪芝从未尝过这么苦的吻。

起初是颤抖的,陈烟桥十年没有碰过一点儿荤腥,压着她的唇,似戒了毒的人重新沾着一点儿毒品,既克制又忍不住放纵。

倪芝颤得比他更厉害,唇隐隐在哆嗦,泪水终于淌下来,湿了陈烟桥的佛珠檀木。

他松了覆着她眼睛的手,用粗粝的指腹替她拭了泪。后来他就不拂了,手滑到她的卷发后面,按着她后颈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最后,就剩她的泪水,在两人唇腔内涩得发苦,苦味蔓延开来,像尝了口中药。

陈烟桥松开她,哑着声音,“上来。”

示意她坐他腿上。

倪芝的眼泪止不住,细白的指尖翘起顶着内眼角,一动不动。

模模糊糊间,听见陈烟桥问她,“要我抱你?”

倪芝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两人拥吻时候,已经坐得极近,他的长腿顶着茶几,几乎没什么空隙由着她走过去。倪芝刚挪了一步,就被他的手拦腰一横,失了重心,忍不住轻呼一声。

倪芝毫无防备,直直地跌在他怀里。

陈烟桥扶着她,让她坐直了,替她把脸侧的头发拂到耳后,粗糙的指腹刮着她的侧脸。

倪芝没反抗,低着头坐在他右腿上,任由他拨弄头发。

想起来他的腿不好,她轻轻踮了脚,撑在地板上,免得他支撑她全部重量。

却不愿跟他对视。

陈烟桥叹气,“你是觉得我这么孱弱不堪吗?”

他察觉到她轻飘飘地,几乎坐着没有丝毫重量。

话罢,勾着她的膝盖让她双腿都落上来。倪芝不由得软软地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胸膛。不知道他最近抽了多少烟,不止接吻时候闻得见,在这个距离就能闻到烟草味。

她眼泪似开了阀门,满鼻腔都是他的气息,愈发想痛哭一场。

陈烟桥由着她无声地伏在他胸口哭了一会儿。

倪芝终于抑制住泪意,瞥了一眼烛光旁放着的子弹头。

她下巴上是被他胡茬扎出来的微红印记。

她声音里仍有哽咽之意,“你这是早准备好的吧?”

“是。”

就算他有雕刻底子和天赋,这么短时间,也来不及买一支口红再回来雕刻。

“你就等着我来是么?”

等着她承认,是她心甘情愿去贴他十年的空缺,是她死心塌地接受他的过去。

陈烟桥没有否认,“恩。”

倪芝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来呢?”

陈烟桥喉头滚动几下却一言不发。

“那你就不会这样了,对吧?”倪芝眼泪又掉下来,她坐直身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质问他,“左右都是你说了算。那你还问我做什么?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想好了?”

揽在她腰上的手又把她勾近了。

陈烟桥顺了顺她的头发,倪芝的头发是天生微卷,看着稍显蓬松,实际上摸起来细软柔顺。

他不知从她发顶摸到发梢几回,才低声道,“我既怕你后悔,又怕我后悔。”

倪芝听了良晌,明白了他说的话。

陈烟桥恐怕早已对她的心思历历可数,怕她后悔跟了他这样满目疮痍的男人,认为这样疤痕累累的爱对她不公平,所以偏要她亲口承认她愿意。

问她的那一刻,陈烟桥便又后悔了,怕她真惧了心底的魑魅魍魉,直接封了她的唇。

看着怀里的姑娘收了那股软硬不吃的劲,一呼一吸间像片随时能被风吹走的云朵,软软地偎着他。

陈烟桥问她,“这回满意了?”

爱情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倪芝肖想了这么久,从不敢奢望他会忘记那么沉痛的过往重新开始,连救赎都是一种卑微的乞求,所以她绷着不敢露了端倪。

方才烛光摇曳间,被他胡子扎得下巴生疼那一刻,陈烟桥才更像救赎她的神祗普罗米修斯,一把火燃了她的所有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