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立地风波,啼来谁家乳燕(第2/4页)

“原来只是一梦!”

膛目结舌之际,却猛然抬头看到那书轩粉壁上正挂着四张条幅,水壑烟山,青溪古寺,山亭雨落,风雪寒江,宛然便是刚才梦中所历情景。只可惜,现在清醒,知道这只是书房中装饰的工笔山水,韩十洲的《秦岭四时》;纵然惟妙惟肖,也只是死物画景。游仙一梦的士子彻底清醒,忍不住又多瞥了几眼时,却突然发觉,那一幅自己无比熟悉的四时图春之景中,山亭边一抹石径上前立的红衣仕女,本来是楚楚可怜的处子,现在却竟然小腹微鼓,原本抑郁的神态一扫而空,只觉得眼波流动,嫣然含笑,竟好像在盯着自己!再看她身前,石径边一朵黄花上原本停着的粉蝶,已经消失无踪;花丛中茂盛葳蕤的春草竟然低伏一片,似是刚被重物压低。至此,士子抨然心动,意荡神摇,再不能自己;不久之后,便听说他拜别父母,远去秦岭山中入山学道去也……

此便为“入画”之事。

当然,这些众口相传的民间传说,大抵荒诞不径,来源不明,其中多有不通之理,一笑置之而已。

再说醒言、雪宜。大约过了两月有余的神仙岁月,也不知是否心血来潮,醒言静极思动,忽然又想起饶州城中的繁华热闹。于是这天一早醒来,正看到雪宜在那窗前对镜梳妆,便对着那窈窕的背影,提议今日不妨去饶州城中走一遭,看看热闹也好。

夫君提议,雪宜自然毫无异议,赶紧上好双髻,薄施了水粉,便回过头来帮醒言起床梳洗。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二人便双双御云,从马蹄山苍翠晨峦中携手而过,落到饶州城近郊的驿路上,向那饶州城池慢慢而行。

说来也奇,今日这饶州东郊驿路两旁的梅树上,喜鹊出奇的多。一路行时,只看见它们在枝桠上扑腾跳跃,叫个不停。听到这么多喜鹊欢鸣,雪宜便十分高兴,跟醒言说,说不定今天会有什么喜事。听她认真之言,醒言却只顾跟她说笑,说什么只要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喜,喜鹊叫不叫都没什么关系。

小两口这般说说笑笑,不多久便走进饶州城。这时日上三竿,正是饶州的早市;阔别了多日的饶州城还是这么热闹,从城东菜市路过时,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往往醒言要护着雪宜,硬挤着才能从人缝中通过。

而这样的早市,又是声色味俱全,四乡八里的农户商贩汇集到城中,从街市挤过时,只听得各种腔调口音的叫卖此起彼伏。讨价还价的声音,油炸早点的声音,商贩争吵的声音,女人打小孩的声音,驴嘶马鸣的声音,狗咬鸡叫的声音,此起彼落,吵成了一团。满天争吵喧嚣声里,又飘来各种味道。油条的焦香,蔬菜的清香,卤味的咸香,水产的腥香,人们的汗香,种种的味道在空中弥谩,混杂着街市的烟尘气,搅成一团,一股脑儿冲来!

对这样五味杂陈的市井烟尘味,醒言不闪不避,反而贪婪地使劲嗅吸。这熟悉的味儿是这般奇特,可以让他一瞬间便忆起往昔,忆起在这样味道中发生的形形色色的事情。那时候,虽然和这味道一样,酸甜苦辣并集,但经过岁月的调和,却能混合成一种独特的风味,每当自己想来时,便欣然微笑,有会于心。这样的心意,无法言传,只能攥紧身旁女孩儿的玉手,默默地穿过市集。

挤过热闹的东集,便来到人流相对稀疏的中街。在那儿,醒言陪着雪宜挑了几件衣服,买了几件首饰,还送给她一只五彩缤纷的折纸风车。当拿到玩具风车,一贯清幽柔静的梅灵少有的玩心大起,杏口微张,呼呼地吹着风车。一见到它应声转动,便喜笑颜开,冁然开颐。轻易不动笑的梅灵偶尔这般开颜,便焕发出万种风情,让在一旁的堂主抨然心动,直望着她的如花笑颜一刻也不想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