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生不生,杀生不死(第2/3页)

  这发型,这妆容,这衣服……都像是在提醒晏薇,这一夜是个耻辱。唯有将一切恢复如初,才能将它慢慢忘掉。

  然而造化弄人,总是不能让晏薇如愿。

  一个月之后,晏薇还是换上了女装。

  因为晏薇开始了剧烈的孕吐。那一身素衣玄裳的腰带太阔太紧,压在胸腹间更是烦恶欲呕,晏薇不得已,只得换上了宽松的齐胸襦裙。

  珠胎暗结,把一夜的错,拉长成了一生。

  龙阳带着医正过来了,隐约含着些喜色,一时要矜持着,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一时又情不自禁,眉眼话语都是带着笑的。

  看到龙阳的笑脸,晏薇心里生出一丝嫌恶,却又有一丝亲近,似乎腹中这个孩子,已经用血脉把两个人密密联系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了。

  见晏薇无悲无喜地木着一张脸,龙阳有点担心起来。

  屏退了众人,龙阳执起晏薇的手,柔声问道:“可是很难受?”

  晏薇轻轻抽回了手,摇了摇头。

  龙阳有些讪讪的,又问:“那是因为怀了孩子不欢喜?”

  晏薇有些迷茫,又摇了摇头。

  龙阳有些急躁,指着晏薇的肚子,说道:“你不会是因为恨我,想杀了他吧?”

  晏薇抬眼看着龙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绝不会……再杀人了。”

  龙阳听了这话,起初微微蹙着眉,有些迷惑,但随即便恍然大悟,嗫嚅道:“那个人……他的伤,我起初并不知……他深夜闯宫被发现,伤十三人,杀十一人,他们这么对他,也有为兄弟报仇之意……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人已经那样了,医正也束手无策,只得招你过去看看,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之意……我也不喜他们凌虐人犯,所以换了我的贴身寺人给你做帮手……”

  逝者不归,再解释都是多余……只要活着,便有希望,死了便一无所有了。

  龙阳又指着晏薇的肚子,柔声道:“你只管放心将养,只要有他在,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

  龙阳要去哪里,“他们”是谁,晏薇已无力去关心,杨国是胜是败,姜国是存是亡,似乎也已经不重要了。

  为国殉节,为身殉节,都是太难的事。虽说这样的事在史书中俯拾皆是,但等闲是做不到的,凡做到的人,也都昂然进入青史,成为后人敬仰的人物了。晏薇虽不惧死,但也舍不得就这么轻轻易易地死了,就算是腹中的那块肉,也是性命,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断难轻易割舍的。

  所谓心如死灰,大抵便是这样,不去想,不去做,不去挣扎,默默地等待上天的判决。死,便死了;活,便活着。无所谓悲,也无所谓喜,更不抱任何希望。

  三个月,转眼过去了,夏色渐浓,春情已老。

  晏薇显了怀,停了孕吐,换上了轻薄宽大的罗衣,那罗衣表层是豆沙色的杯纹大孔罗,底层衬着翠绿的绢,两层衣料,用密密的刺绣紧紧钉在一起,那图案是照人欲焚的榴花和裂开的石榴,取个多子多福的口彩。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龙阳再没有出现过。

  几乎同时,龙葵开始天天来这里陪着晏薇,一坐便是一天。

  龙葵从不跟晏薇谈及战事、朝局以及龙阳的去向,晏薇也索性不问。但晏薇隐隐感觉到,龙阳一定是领兵亲征了,并非他悟到了魔剑不能给姜国带来胜利,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这个殉剑的祭品,已经不能再做祭品了。

  在龙葵的指点下,晏薇学会了使用腰机织布:坐在茵席上,两腿伸展,撑起机架,扳动提综杆,穿梭来去,那布帛,便缓缓成型了,原来竟是极简单的。这个姿势望之虽然不雅,但对于孕妇来说,也比跪坐要舒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