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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打坏了事!”老张摇摇头,长吁一口气,“这孩子心眼实,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以前他姐姐骂几句,他就离家出走。那天我打了他一耳光,他没有吭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晚上睡觉,我总觉得不对劲,敲他房门,他没有回应。我把门踹开,他就躺在床上,”老张闭上眼睛,手敲着桌子,“一看床上很多血,我就知道他割脉了。幸亏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蒋老师忽然插话:“看书看太多了,脑子看坏掉了。”老张连连点头,“是是是,这都是我跟我老婆的过错,我们心里都对他有愧疚。还是蒋老师仁义,”他转头对我说:“那个中学不要小宇了,托人找到蒋老师,才能转到这么好的中学里来啊。”蒋老师拿烟的手扬起,“客气话不要说了。这孩子你得管管了,我挺担心他的。我说的话,他也是当耳边风。”老张又点头,“是是是。一定管!一定管!也希望两位老师多帮衬一把!”说完,他起身说要去催催菜。蒋老师说:“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有这么多菜么?”老张笑笑,还是出去了。

蒋老师又点燃了一支烟,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我也没敢多说话。面前的鸡汤已经结了一层膜,鸡头浮在汤面上,我很想拿筷子去戳一下,但我忍住了。偷眼看蒋老师,他脸上露出倦怠的神情,一只手抬起揉着太阳穴。我拿起筷子戳了一下鸡头,鸡头有一半浸在汤里了。“小邓,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啊?”忽然听到蒋老师的问话,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筷子收回放下,“还没想好。可能要考研吧?”蒋老师睁开眼睛瞅了我一眼,“考研好。未来竞争压力大,没个好文凭,哪里都混不下去的。”我点头称是。蒋老师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未来要是想做老师的话,你得有心理准备。”他又看我一眼,“心力交瘁,是我做了这么多年老师的感受。”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头发要不是染了一下,都白了……这高中生,嗯,太难带了。”蒋老师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突如其来,让我有点儿惶恐,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他也不介意,继续说下去,“你现在是实习老师,同学们都喜欢你。这个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他们的大玩伴。真要是成了他们的老师,就没有这么轻松咯。”他把吸完的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又一次闭上眼睛。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老张再一次推门进来,连连说抱歉,看他手上还拎着两个手提袋,走到我和蒋老师中间,笑道:“一点心意,还希望蒋老师和邓老师能收下。”他先递给蒋老师,蒋老师摆手,“这哪里行!不行不行!”老张执意往蒋老师手里塞,蒋老师又推脱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老张又转身到我这边,把另外一个递过来,“邓老师,麻烦你了!”我一时间慌乱地不知如何应对,“不……谢谢……真的……”老张又一次钳住我的手,让我挣脱不掉,他把手提袋塞进我手中,见我一再推脱,老张为难道:“邓老师,你这样我不好办哪!”我待要再说些什么,蒋老师说:“小邓,不要为难人家了。”老张笑了起来,“还是蒋老师为我着想。”我只好把手提袋接了过来,一拎沉甸甸的,一看里面用塑料袋装好的核桃、红枣、花生、栗子,还有其他一些我叫不出来的干果。老张坐了下来,一看桌面,“菜都冷了,我再点些热菜。”蒋老师拦住,“够了够了,我们吃饱了。”老张说:“哪里就饱了,我再点一些。”蒋老师没再坚持,随老张去了。

接下来吃了些什么,我没有什么印象。那个手提袋搁在脚边,让我坐立不安。蒋老师和老张说说笑笑,偶尔照顾到我这边,我便应付几句。其间蒋老师起身去外面打了个电话,我和老张一时间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老张要给我夹菜,我说我吃饱了,他自己面前的饭还一口都没动。我又一次把手提袋递给他,老张见状立马把我手推回去,“邓老师,你再这样,就是瞧不起我了。”我结结巴巴地否认,他笑笑,“那就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蒋老师说完电话回来,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门被推开了,我抬头看去,张清宇走了进来。他穿着校服,站在门口,见到我,露出讶异的神情。老张“呀”的一声,蒋老师笑道:“没关系,晚自习耽误一节课没什么,特意叫他来见见你。”张清宇没有动,老张起身过去,伸手去摸他头,他往门口躲了一下。老张只好收手,“你两位老师都在这里,你进来跟他们打个招呼。”说着自己转身回到座位上,张清宇这才进来,叫了一声蒋老师,叫我时眼睛忽然一瞪,随即垂下眼帘,“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