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寞长街(第2/3页)

是以,梁少兔只要给熊二爷瞪上一眼,她的话像在喉里结了冰块,连自己都不知想要表达些什么;反而是她的的同伴、四兄妹中年纪最长的何老狗,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兔子的意思是说,大小姐是个好姑娘……三爷又被官家发配军牢、归期无日,二爷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大小姐的终身幸福想一想……”

“大风堂”两大决策者中,大当家孟东堂性情豪迈,为人亲和,对待帮中的兄弟姐妹,大体上没什么架子,人缘也相当不错;而二当家熊二爷,则一向不怒而威、喜怒无常,帮中弟子们,对他是又慑又怕,敬而远之。

帮里帮外的人,都形容熊二爷为一头“愤怒的狮子”,所以作为帮里的下属,何老狗以大半辈子的江湖打滚历练,敢对熊二爷说出这样的话,毕竟是要具有很大的勇气才行。

意外的是,熊东怖这次,并没有生气。

他笑了。

他居然破天荒的笑了。

——虽然他那刀疤纵横交错的脸上,笑容又僵又硬,但毕竟是在属下面前,并不多见的笑容。

他这一笑,何老狗松了一口气,梁少兔吐了一口气,雷大弓和唐小鸟也同时舒了一口气。

熊东怖想到“活死人墓”里的那个叫“云端”的女子,就像在腊月寒冬里想到火炉、饥肠辘辘时想到白米香茶、困倦疲惫时想到温暖床褥、大地久旱时想到天降甘露……

真的难以想像,云端这样一个女子,连冷、倦、艳和傲都化作点尘不惊、天地无声的淡然,置身事外,竟不似存身于这吵闹拥挤的人间,而她偏偏其实又是那么暖、那么甜、那么柔、那么美。

“老二——”孟东堂想起了什么似的、打断了熊东怖的遥思。

“老二在。”熊东怖毕恭毕敬等着师兄的询示:“老大有什么事,请吩咐。”

孟东堂沉吟良久,才道:“节后抽空替大哥去‘活死人墓’跑一趟,看看小冬那个死丫头。上几次的争吵,总是我这做父亲的脾气暴躁,让她看在她死去多年的老娘份儿上,就回家过个年吧……”

熊东怖应道:“这就是了嘛,大哥,两父女,有什么说不开的,这事包在老二身上,老大你就擎好吧!”

孟东堂语气变得苍老的道:“我也这把年纪了,过了几年,都不知道跟女儿家人,能过上几个团圆年了……”

熊东怖怒笑道:“老大说什么呢?大哥您现在正值壮年,宝刀未老,荣华在望,大哥您想得太多了……”

“有空呢,打发人去‘黑水’大牢里看看老三,昔年师傅门下我们师兄弟三人,属东野悟性最高,命运也最坎坷,我们三兄弟,争争吵吵小半辈子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去了,我们也该释怀了……你就代转大哥几句话:我这个大师哥一向都很佩服他安老三,说实在的,不管在官场上还是江湖上,像他那么样的一位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正直侠士,已经没剩几个了……”孟东堂很有几分憾恨地跟熊二爷说道:

“你传下‘龙头棍’,找个朝廷上的大佬和前辈与高太尉说一声,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山河社’蹴鞠场的事儿(参见《山河社》卷),是咱家老三莽撞了,如今太尉大人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也该消气平恨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麻烦他太尉大人在官家面前递上几句好话,就将老三放回来吧……军牢里太苦,大哥怕老三撑不住啊,大哥更不忍心看着咱们的老三,就这样将大好的青春年华,荒废在开荒垦田、筑城挖河的繁重劳役上面了……”

“是,老大。”熊东怖微一沉吟,便道:“兄弟跟‘辽东’总督蔡鋆蔡大人有过数面之缘,算是有几分交情,或许能在高俅面前,给老三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