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往事成尘休再问此心如水只东流

两天之后,扬州城中来了一个单身的卖解女子,这女子便是本来要到扬州作新娘的韩佩瑛了。

谷家住在扬州的竹西巷,是一个颇有名望的旧家。韩佩瑛在一个小客店开了房间之后,当日便到竹西巷寻访谷家,很容易的便打听到了。

只见谷家大门紧闭,门前的一对石狮子脚踏苍苔,檐头的蛛网都未清除,更莫说张灯结彩了。看这情形,一点也不像办喜事的样子。

韩佩瑛心里想道:“如果我不是在路上出事的话,明天就是喜日,谷家此时应该已是贺客临门的了。何以这样冷冷清清?难道他们已得了我家那两老苍头的报讯?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谷啸风根本没有打算和我成亲的了。”

韩佩瑛以一个少女的身份,不便找人打听谷家是否要娶新媳妇的事情。谷家的大门紧闭,她也不便在青天白日之下,登门造访。要知她毕竟是谷家的新娘,假如谷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新娘子莽莽撞撞地跑来找丈夫,那岂不是要闹出天大的笑话。韩佩瑛想了又想,终于按捺下急求揭开哑谜的心情,暗自想道:“且待今晚三更时分,我亲自来探个明白。谷郎即使不在家中,我也总可以见着婆婆的。”

韩佩瑛听得父亲说过,谷啸风的母亲娘家姓任,是苏州的一个名武师,但她却是从不在江湖走动的。“婆婆也是武林中人,今晚我偷偷的去探望她,若是给她发现,我给她说明原因,想来她也不会见怪。”韩佩瑛心想。

三更时分,韩佩瑛换过一身黑色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客店,悄悄地进入了谷家。

这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偌大一个谷家,阴沉沉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谷啸风究竟在不在家呢?”韩佩瑛心里惴惴不安,可又不敢呼唤。

进了后院,发现有间房子灯光未熄,韩佩瑛躲在假山石后,张望进去,只见一个妇人的影子出现在窗纱上,她正在屋中走来走去。韩佩瑛想道:“这一定是婆婆了,这么晚了,她还未睡,敢情也是和我一样,有着很重的心事了!”

“我怎么和她说呢?”韩佩瑛心想。

本来这是一个最好的婆媳相见的机会,房中只有她的婆婆,可以让她哭诉委屈。但韩佩瑛毕竟是有几分羞怯,比如说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就不知应当如何张口,叫“婆婆”么?她是未过门的媳妇,这桩婚事也不知能不能成?直率的就问谷啸风在不在家么?脸皮又似乎太过厚了。

韩佩瑛腹稿未定,正自踌躇。忽听得谷夫人沉声说道:“谁在外面?”韩佩瑛吃了一惊,以为婆婆已经发现了她,正要应声,就在此时,只见一条人影出现在假山前面,韩佩瑛这才知道是另外有人,心中更是大大吃惊。

这个人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似乎并未发觉躲在假山后面的韩佩瑛,只见他缓缓的向那间房子走去,打了个哈哈说道:“三妹,还认得老哥哥吗?”笑声极不自然。

房门打开,谷夫人站在门口,面色很是难看,冷冷说道:“任天吾,你来干什么?”那老者说道:“三妹,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呀!咱们兄妹有三十年没见面了吧,我不应该来看你吗?”

谷夫人冷笑道:“多谢。可是我还没有死呢!当年我嫁给谷若虚的时候,你说除非到我死的那天,你才会上谷家的门收我骸骨。这句话你总还应该记得!”

任天吾极是尴尬,说道:“当年我是不赞成你嫁给谷若虚,但现在谷若虚也已死了,你毕竟是我嫡亲妹子,兄妹一时的口角,还能永远记在心上?”

谷夫人道:“你忘记了我可记得。你说我丢了任家的面,你说我做了谷家的媳妇就不能再做任家的女儿。是你把我赶出家门的,如今你又来叫我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