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身世难言徒自苦情怀愁锁倍堪怜(第2/11页)

他喝了几口凉水,抹了一把脸,心中的尘垢似乎也给这奔腾的瀑布冲洗干净,坐下来略作小休。

忽听得一缕柔和的箫声随风飘来,越来越近。那轰轰发发的瀑布轰鸣,竟是压它不住!

杨华吃了一惊,不但惊奇于吹箫者深厚的内功,更惊奇的是这人所吹的曲调,他好像是什么时候曾经听见过的。箫声柔和悦耳,好听极了。端的有如“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下水滩!”吹的是江南曲调,好像把人带到了“暮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江南。

遥远的记忆在心底尚未模糊,山明水秀的江南,杨华也是曾经到过的,不过那时不是莺飞草长的暮春,而是“已凉天气未寒时”的暮秋。

他想起来了,七岁那一年,宋腾霄把他从父亲的“灵堂”之中从他的姑姑手里夺去,带他到江南去找他的母亲。宋腾霄喜欢吹箫,一路之上,就曾不止一次吹过这个曲调。

一个清脆的女声按拍低吟,与箫声相和:

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流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栏杆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拢,双燕归来细雨中。

同样的曲调,前一首是游兴方酣,充满欢乐的气氛;后一首是“群芳过后”,则不禁令人有萧瑟之感了。

杨华不懂审音辨律,却也感觉到了乐曲的情绪,不由得暗自想道:“不错这正是宋叔叔当年吹奏过的曲子。但当年是在江南,江南的风景可以西湖作为代表,在江南吹奏吟咏西湖的曲子,那是自然得很。但此处风光却与江南迥异,宋叔叔为什么还是要吹奏这个曲子?”

箫声戛然而止,那女子道:“霄哥,你还是念念不忘西湖么?”

杨华躲在岩石后,向上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在瀑布的上方,并肩而坐。那中年男子果然是宋腾霄。杨华想道:“这女的想必是他的妻子了。”

杨华猜得不错,这女的是宋腾霄的妻子吕思美。

宋腾霄叹口气道:“是呀,屈指一算,我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回家了。不知不觉患上了思乡病啦。”

吕思美道:“大哥,我看你不是思乡,你是怀人!”

宋腾霄黯然说道:“不错,我在思乡,也在想起二十年前和元超、紫萝同游西湖的往事,你不会不高兴吧?”

杨华心中一跳:“紫萝?这不是妈的闺名么?”

吕思美叹口气道:“我也十分怀念云姐姐呢,唉,她在小金川的坟墓不知能否保全,咱们今年可是不能给她上坟了。”

宋腾霄道:“这你不用担心,元超已经托人照料她的坟墓,那个地方外地人也是不容易找得到的。”

吕思美道:“说起来我是有点担心孟师哥呢。云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的伤心依然未过。咱们是怀念好友之情,唉,但在孟师哥,却好像是他也死掉了一半了。”

宋腾霄道:“怪不得孟大哥伤心的,你不知道他们当年是怎样相爱……”吕思美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在替孟师哥惋惜呢。唉,这是造化弄人……”

宋腾霄叹道:“其实他们后来还是可以成为夫妇的,但紫萝来到了小金川,却不让他知道。”

吕思美道:“那时孟师哥已经有了无双妹子了,我懂得云姐姐的心,她是宁愿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说到这里,勉强笑道:“不过无双妹子也很不错,她和孟师哥配成一对,本来应该是很幸福的。”

宋腾霄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是说林无双比不上云紫萝,而是情天缺陷,纵有女娲炼石,也难弥补。”

吕思美道:“我懂得你的意思,咱们只能希望他在无双妹子的温柔体贴之下,慢慢平复心上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