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6页)

“雨杭,你要我怎么办?”

他伸出手去,抚摩着她的面颊,试图用手指拭去她的泪。

“我错了,”他哑哑地说,“不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相,让你担心,又让你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来看我!你放心,我会吃药,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真的,不骗你!我知道,你来这么一趟,是多么艰难,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你来了,我真的是万死不辞了!我要为你坚强,为你赴汤蹈火,排除万难,那怕前面有七道,还是七百道牌坊,我咬了牙也要一个个闯过去!”他轻轻地推了推她,“去吧!快回去,别让奶奶看见了!我现在这样衰弱,只怕保护不了你!你快走!”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的手从她面颊上落下来,却又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因发热而滚烫,她的手因害怕而冰冷。她舍不得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站在那儿痴痴地看着他,两人泪眼相看,都已肝肠寸断。然后,慈妈在外面轻轻咳嗽,使两个人都惊醒过来。梦寒仓猝地擦擦眼泪,匆匆地说:

“我非走不可了!”

他松了手。她毅然地一转身,向门口奔去。他紧紧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她跑到门口,忽然站住,又掉回头,再奔回到床边,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她用热烈的眼光瞅着他,激动地说:

“啊,我会被五雷轰顶,万马分尸!”

说完,她飞快地站起身来,这次,再也不敢回头,她匆匆地跑走了。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看着那两扇门阖拢,他低喃地说:

“你不会!五雷要轰你,必先轰我,万马要分尸,必先分我!就算七道牌坊全倒下来压你,也必须先把我压成肉泥!因为我会挡在你的前面!”

雨杭这次的病,虽然来势汹汹,去得倒也很快。一个星期后,他又跑出跑进了,看起来精神还好,只是消瘦了许多。奶奶对他这场病,觉得有点儿纳闷,病得奇怪,好得也奇怪!她更加警觉了,把梦寒盯得死死的。所幸,梦寒自从跪祠堂以后,似乎深有所惧,每日都关在房间里,深居简出。这使奶奶在疑惑之余,也略略放了心。

但是,牧白却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自从知道了雨杭的秘密,他简直是忧郁极了,担心极了。梦寒还这么年轻,雨杭又这么热情,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万一再发展下去,一定会出事!他想来想去,只好下定决心,先把雨杭调走再说!希望时间和空间,可以冲淡两人的热情。于是,当雨杭病体稍愈,他就和雨杭来到码头上,他看着泰丰号说:

“这几天,我已经吩咐行号里,陆续把货物装箱上船了!”

雨杭震动地看着牧白,眼光变得非常敏锐。

“我想,你还是早一些走比较好,免得你留在家里夜长梦多!我实在太担心了!”牧白坦白地正视着他,“你办完了事情,就回杭州去看看江神父吧,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去看他的吗?你不妨在那儿多住一段时间,冷静冷静你的情绪,换一个环境住住,或者,你就会醒过来了!”

“干爹,”雨杭憋着气说,“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实在实在舍不得你走,但是,我情迫无奈,逼不得已啊!”

“别说什么情迫无奈,逼不得已的话!你对我确实是仁至义尽,今天是我对不起你,你如果想和我恩断义绝,不必兜圈子,你就对我直接说了吧!”

“什么恩断义绝?”牧白大惊。“哪有那么严重?你以为我要和你一刀两断吗?”

“难道不是吗?从来都是我要走,你死命不让我走,即使是我闹脾气,住到船上来,离家咫尺而已,你也苦口婆心地非把我劝回不可,每逢我要跑船的时候,你更是千交代、万嘱咐地要我早日归来。这些年来,你一直像只无形的手,无论我到哪里,你都把我往回拉,可是,我现在却强烈地感觉到,你这只手,在把我拼命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