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寸寸伤心付劫灰

云舞阳叫道:“什么,你的儿子?你是说咱们有了一个儿子?”陈雪梅点了点头道:“你把我推下长江之时,我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云舞阳尖叫一声,跳了起来,用力捶胸,流泪说道:“我真该死,我真该死,我险些连自己的儿子也杀害了!”

陈雪梅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冰冷说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他也从不知道有你这样的父亲。”云舞阳低头说道:“是啊,我的确没有颜面做他的父亲。”

陈雪梅道:“这二十年来,是我抚养他成人,是我教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和你没有丝毫关系!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早已死了!”

云舞阳心痛如绞,他不敢面对陈雪梅那怨恨的眼光。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雪梅,我懂得你的心情。你不想他认我这样一个父亲,我也不配做他的父亲。我只恳求你讲一讲他的事情,将来让我见一见他的面。嗯,咱们分别了二十年,算来他也有二十岁了。这二十年你们俩母子是怎么过的?”

陈雪梅有点诧异,心中想道:也许他们还没有见面。眼光一瞥,只见云舞阳满面泪痕地立在窗前,攀着一枝梅枝,好像费了很大的气力,靠着这一枝梅枝支持,才站得住。陈雪梅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他,我也活不到如今了。我给你推下长江,就因为我想到要保全他,我才能够带着重伤,在风浪之中挣扎。就因为有他与我相依为命,我才能够挨过了这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我教他读书,我教他剑法。他的伯伯叔叔,你旧日的那班同僚也教他武功。我隐居了二十年,没有人知道我还活在世上。”陡然间,忽见云舞阳面色大变,叫道:“我旧日那班同僚也帮你教他武功?”陈雪梅道:“不错。可是他们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更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是因为我要他成为一个更有本领的人,我叫他带着旧日主公的遗物,去找周公密的。周公密只当他是同僚的孤儿,见他聪明胆大,十分喜爱他,所以就请一班叔伯每人都尽心教他。呀,现在我才知道,他们也是别有用心。”周公密是张士诚在江南旧部的首领,张士诚覆败之后,他一直就在图谋再起。

云舞阳浑身颤抖,嘶声问道:“什么用心?”陈雪梅冷笑道:“他们想叫他刺杀你!”云舞阳叫道:“什么,要他来刺杀我。”陈雪梅道:“他们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他们却知道朱元璋要请你出山。”云舞阳道:“快说,快说,他叫什么名字?”陈雪梅道:“我不愿他姓云,我要他跟我的姓,他叫陈玄机!他到过你这里没有?要不是为了他,我今日决不会到这贺兰山中。呀,舞阳,你,你,你怎么啦?”

只听得“卜通”一声,云舞阳跌倒地上,面如死灰,尖声叫道:“天哪!”

这一切都明白了,陈玄机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却又是他女儿最倾心的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将云舞阳击倒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把陈雪梅击得眩晕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震骇成这个样子?”她无暇思索,一把将云舞阳拖了起来,这是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接触丈夫的手,这只手也正是二十年前将她推下长江的手,她要将她的手收回来,陡然间忽觉云舞阳的掌心冰冷,两人面面相对,陈雪梅看出了他面上笼罩着的那层淡淡的紫气了。

“什么,你受了重伤?你怎不早说!”陈雪梅是一代大侠之女,当然也看得出他这重伤已是不治之症,这一瞬间,一切恩怨都已抛之脑后,云舞阳但觉她的手掌轻轻地抚着自己,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然而云舞阳的全副心思都已放在女儿身上,“要是素素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不敢想像,“幸好素素还没有回来。”他挣扎起来,颤声叫道:“雪梅,快,快,你快把他带走!”陈雪梅哪里知道,这时她丈夫心上所受的创伤比身上所受的伤还要重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