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我的刀就是一把火(第2/3页)

她临终的一刻,爱将都忙着升官发财,互相倾轧去了,就只有我和三师兄在。她一生孤忠,长吟也常吟一句:“空翠千转尽湿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上天没有报应。

天何其忍?她临终前,病志战胜了斗志,她的脸部自下颔部分已完全崩溃,上颚之上完全收缩,像瘪下去一般,如一粒果子的实。她已痛得没有了表情,想必那是心痛吧,她半张着眼,找不到她看不见的我们。但我们在的。天涯海角,天荒地老,我和二师弟丁三通一定都在。她在死时的心一定很痛的吧?她的丈夫战死,她的儿子叛逆,她的四个徒弟,“谈何容易”,全去干丧尽天良的勾当。“一灯曾亮,不朽若梦。”我的师父如是说。她说我和二师弟对她说的话都听不懂,但却是最肯听话。我就只有你们两个,她老人家说,虽然,你们都是我从前不甚钟爱的徒弟,但我只有你们,也只剩下了你们。你们虽然傻,但一个是悲草,一个是笑树……师父师父,我们不管什么是悲草,什么是笑树,谁是悲草?谁是笑树?我只要您不死……

话未说完,师父已溘然长逝了。

你说话呀,师父!我们两个虽然蠢,但你说多几次,就算我仍是听不懂,但我也会背诵了。会背不就比懂更好吗?你说话呀,师父!……我们自剪刀峰下得山来,要在人间世创一番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为师父您重振声威。为国为民,不如为自己好!第一流的刀客,我王虚空。刀中第一高手,是我王虚空!

我的刀就是一把冲天大火。我要擦亮自己、照亮别人,要逼他拔出他的剑,就像师父说过,人一出刀,就要像夜雨战芭蕉,狂风扫落叶……我嘻笑江湖,浪荡天下,诈醉佯狂,怒歌当哭,为的是如果今朝宝刀在手,扬威天下应是我。男儿就似是一杯一干而尽的酒,只要能把悲哀的精力有个掷处……我就砍出了我如大火一般的刀。

简单和单简,给怔住了,也给吓住了。因为他们知道:叶红和王虚空已入了魔。

一个雪天舞刀,一个冬夜抚剑。外观和祥,其实,没有比这个更不可解救了。

至少在他们的能力里,这是无可救药的绝境。

叶红和王虚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交手三次。而在两人交手的短短时间内,白天消逝,暮夜来临,时序交替,匆而不迫。

第一次交手,叶红以他们两人拔剑来扰乱王虚空的心神,声东击西,挫败了斗志过于昂盛的王虚空。

第二次交手,王虚空出奇制胜,攻其无备,以一个喷嚏震住了叶红,击败了对手。

第三次交手,两人都再不存轻敌之心。

他们凝神以待。

王虚空舞刀。

刀和雪光共舞。

叶红拔剑,凝立不动。

他是以静制动。

两人刀剑未击,但心神己各为对手的一静一动所慑:刀意已侵入叶红神志,粉碎了他的斗志,让他尽往回忆里的伤悲处走,要他放手;同时剑气亦已夺去王虚空的心志,使他遁入记忆的怆凉里,悲愤得不由向自己的梦中杀去,就像一头饿极了的狗去用舌头舐一只活着的螃蟹。两人都在记忆里,带着远处的笛声坠落,谁也不会上来。

这种情形,除非不动手,只要一方能出手,对方就非死不可。

因为刀已夺神,剑已驭志。

这一刀一剑,已越主而出,相互交战,在雪夜里交击出空白的七色。

连叶红和王虚空都不能自制。

简单和单简也不能出手。

如果他们出手助叶红,那是不公平;如果去助王虚空,那是没道理。以他们的能力,也分不开这两人谁能同时架住王虚空这雷霆万钧的一刀和叶红蓄势待发的一剑?!

这是个解不开的结。

简单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