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5页)

张青见一人一马亲昵的模样,心里酸痛难当,隔着栅栏商量:“妹子,一会你回去歇着,腾云就由我来守着吧?”

唐瑛挥手赶他们三人:“腾云的情况不稳,你们也都早点回去歇着,明儿再来,今晚我守着,再说它也不肯让你们近身,有事儿你们还得去叫我。不如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几人离开之后,整个马厩都安静了下来,只余她一个人。

唐瑛靠墙盘膝坐着,低头就是腾云湿润的大眼睛。

她好像穿着重甲独自跋涉了很久,在无人的地方脱下了重甲,先是上扬的嘴角下垂,眸光里的笑意宛如潮水一般退去,接着肩膀垮了下来,连挺直的腰杆也弯了,好像支撑不住这一身的骨肉,只差歪七扭八瘫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撒泼打滚着嚎啕大哭。

这样寂静的夜里,总容易让心里深埋的东西无所遁形。

她缓缓摸腾云脖子上的一处伤疤,伤口早就结痂掉落,那一块却秃了,她轻声问:“是不是很疼?”好像怕惊扰了半夜出行的游魂。

腾云安静的看着她。

“当时一定很疼吧?”

“很多人围着你是吧?”

“你一定拼尽了全力对不对?”

“我去找你了……你知不知道?”

她摸着那安静的马儿身上斑驳的伤痕,忽然低头捂住了眼睛,大片的水泽沿着手指缝滴了下来。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想的心里好疼好疼……”

“你知不知道?”

寂静的夜里,靠墙的马厩旁边是高高的干草垛,草垛旁边黑暗的阴影里,有个人影一动不动,赫然正是去而复返的傅琛。

那暗夜里的独自低语,像一个做了许久的噩梦,当事人沉缅其中挣扎不出,白天被日光逼散,夜晚却又重新降临,遮蔽了一个人的天空。

许久之后,傅琛清咳一声,从草垛之后转了出来。

他慢慢走过去,隔着栅栏,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的唤她:“唐姑娘。”

垂头坐着的人好像被他从孤独的噩梦中惊醒,她抬起头,那悲意未曾褪去,白皙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圈红红,像一个找不到家门的孩子,茫然四顾。

从来心硬如铁的傅指挥使忽然心头没来由一软。

那曾经笑着打劫贼匪,降服烈马的少女坐下来竟是小小的一团,白皙的小脸还不及他的巴掌大,头发也乱了,鼻尖也是红红的,样子有点可怜又有点傻。

不过很快她便清醒了过来,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试图掩饰却又不太成功,粗声粗气的说:“你刚刚……刚叫我什么?”

“唐姑娘。”

傅琛隔着栅栏,不准备进去,却也不准备回去休息:“我就是想不明白,二皇子府里那个冒牌货是谁?”

唐瑛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她有点不高兴傅琛不告而来,打扰了她。

傅琛似乎也没指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胳膊一撑蹬上来,坐在了高高的栅栏横杆上,一双长腿垂下来,是个十分悠闲的姿势。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如何猜出你真实身份的?”

唐瑛又穿上了她那身重甲,腰杆挺了起来,肩膀打开,抬头挺胸,好像天塌下来她都能独自撑起来一样,连一丝慌乱都没有:“禁骑司的人干的就是挖人底细的事儿,你迟早都会知道,没什么区别。”她带了点攻击的反问:“再说我犯法了?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难道要把我投进禁骑司大牢?”

凶巴巴的,像只伸爪子挠人的小猫。

傅指挥使不知道见识过多少穷凶极恶的人犯,用起大刑有时候熬不过去,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以及傅家所有女眷,都是常有之事,对这种程度的反问都不放在心上。

他轻笑两声,似乎被她凶巴巴的小模样给吓到了一般:“你可是忠烈遗孤,知道了也只有好好养在府里照顾,像二皇子府里那位一样,将来说不定还能攀一门好亲事,怎么会投进大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