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破

遗未明

齐君元见到六指时,六指正被哑巴和范啸天两人架着在走。看着他的两只脚仍在坚持迈动着,但其实已经用不到力了,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本能动作。不过可以看出六指的手还是有些力气的,他用这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左边脖颈处。但即便这样用力地按压着,还是不时有血泡从指缝中冒出,由此可见血脉、气脉都被划开了。

“你行刺局了?”齐君元问道,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和刺局有关的信息而不是六指的伤势。因为据他判断六指已经救不过来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六指的意识还算清晰,尽量从他这里获取到和刺局有关的信息。

六指微微点了下头。

“我未曾安排,你怎么擅自做活儿?”

六指张口,喉中呼噜噜一阵响,那是血都积存在喉咙处了:“一……叶……秋。”每说一个字,都有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也正因为积存的血涌出,齐君元才听清了后面的两个字。

“一叶秋?!你是说你接到一叶秋行的刺局?谁给你的一叶秋?”齐君元急急地问。

六指抬起下巴,然后又扭动了下脑袋。随即身体微微一震,按住脖颈处伤口的双手滑落下来。双手滑落的一瞬间,伤口中一线血泉喷射而出,溅得左边扶住他的范啸天满头满脸。

那是一个可怕且丑陋的伤口,从左肩胛到脖颈斜线往上,皮肉翻转,白骨暴露。特别是脖颈处,不单被深深切破,而且伤口是个叉形。也就是说,这一招到最后还有一个极快极小的变化,是一刀变两刀,扩大伤口,让血流无法制止。而其实他们都无法看出,这一刀本来是要从下腹处一路折转划切到脖颈,最后在脖颈处一变三,切成一个米字形的伤口,便如剜出一个血洞。只是因为六指躲闪得及时,然后王屋山这一招杀技还未曾练到圆满,才导致杀法没能那么艺术,留下现在这么丑陋的伤口。

但齐君元并没有注意六指的伤口,他眉尾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脑海中依旧还是六指最后的动作。这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想告诉自己是谁给他的一叶秋吗?

抬下巴,正对他的除了自己还有那个到现在还不知道身份名号的庙祝,会是他吗?

扭了下脑袋,那是要看向左边或右边吗?左边范啸天,右边哑巴,他们有可能给六指带来一叶秋吗?但问题是他们这些日子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如果是他们中的谁给六指带去一叶秋,那他们两个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对了,范啸天和哑巴不是应该留守在长干寺吗,没有得到自己的指示他们怎么都擅自跑出来了?

“六指死了,尸体怎么办?”范啸天打断了齐君元的思考。

“就把他放在这里,我们赶紧离开。”

“什么!就放在这里?”范啸天觉得不该得到这样的回答。

“没错。只有将六指就这样扔在大街上,才能让齐王和他的手下觉得刺客是单独行事,没有同伴。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刺杀之事已告一段落,这样我们的活儿才有机会继续做下去。”

齐君元掰开六指的手,将他依然紧夹在指缝间的薄如纸帛的指间刀收起来。刺客组合做活儿,要尽量不留下让别人能够识辨的特别之物。再说这指间刀是世间少有的上好兵刃,留下来真的太可惜。

六指的尸体就这样被留在了黑夜的街边,这是正确的做法。但就算是正确的做法也并不代表着可行,更无法保证同样熟悉这种做法的人不会从中看出蹊跷来,所以他们几个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中不可避免地处于提心吊胆之中。

让人们有些难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整个金陵城波澜不惊。齐王李景遂,一个未来的皇帝,在遭遇刺杀后竟然没有在城里城外展开搜捕,也没有闭关、封道、设卡。就连正常的巡街和城门盘查也都没有增加人手,一切都和平时一模一样,这让一直提着心的齐君元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