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山雨欲来(第2/4页)

杨均喜形于色:“多谢皇后夸奖,这是为臣从西域胡商那里特意调制的香料,又佐以羊羔、鹿胎烹煮后的汤汁,又以香蒲、鲜笋、紫蔻、砂仁、肉蔻、良姜等吸掉膻味……”

韦后一摆手,说:“我还想学来做给皇帝吃呢,不想却这样麻烦。在房州时,我经常亲手做汤饼给皇帝吃,现在皇帝口味刁了,吃不惯寻常饭菜了。但你这个汤饼,实在不下于珍馐美味。”

杨均赔笑道:“这事容易,什么时候皇后想用,就吩咐为臣做好,皇后您呈上去,就说是亲手调制,有何不可?”

韦后笑道:“也好,看何时皇帝有兴致吧。”

中宗近来也是心烦意乱,安乐公主屡次纠缠,要求加封她为“皇太女”。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虽然长子懿德太子李重润被则天女皇杖杀,三子李重俊作乱被杀,但还有二子李重福和四子李重茂。他们虽然不是韦后所生,母亲又是身份低贱的宫女,但按礼法,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皇位继承人,哪有将女儿立为皇储的道理?何况安乐公主骄横霸道,难以服众。因此唐中宗这一回极为少见地断然拒绝了爱女的非分要求。

安乐公主大为恼火,一事不成,又生一事。她又缠着中宗,想将昆明池收入她的私园之中。中宗一听,也皱起眉头,大感头疼。这昆明池历来是长安士民们共同游玩的地方,突然毫无道理地纳入公主私宅,岂不令天下大哗?而且,近来有不少官员上书,弹劾韦后和安乐公主种种淫乱不法的行为,中宗一概压下不问,这已让他十分为难,这时候如果再行此事,岂非火上浇油?

安乐公主气愤之下,当下命那个曾经为她拉车的司农卿赵履温征收长安民宅数十亩,强行拆除后,挖成大池,名为“定昆池”。赵履温率领一群凶神恶煞的吏卒,将不愿搬走的百姓用大棒赶打出去,然后将房屋捣毁推平,开辟为安乐公主的池苑。一时间,长安百姓怨声载道,中宗得报后,却也只得姑息不问。

这一日,已是临近傍晚的时分,唐中宗登阁眺望。只见远处黑云翻卷,烈风袭来,吹过空荡的回廊,发出尖厉的呼啸声。内侍小声劝道:“陛下,此处风急,回宫歇息吧。”然而,中宗却一摆手,仍旧立在风中。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通报:“上官昭容觐见!”中宗心头一阵欢喜,上官婉儿,这个机敏灵巧、善解人意的女子,总是像春风融化坚冰一样让自己心怀大畅。他忙命宫女们置下酒果茶点,要和婉儿畅饮叙谈。

然而,中宗回头看时,只见婉儿却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而是脸色凝重,怅然蹙眉。

中宗有些愕然,开口问道:“上官昭容,出了什么事情?”

上官婉儿强颜微笑:“陛下放心,并无什么事情。只是我见这一场风雨来后,这姹紫嫣红的春光,就要被洗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地残红,故而惆怅。”

中宗听了一笑,有些释然:“原来如此,但花儿谢了明年依然能再开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婉儿怅望着雕栏外的风雨,接着说道,“这是一个叫刘希夷的书生写的诗,确实很精悍。细味此诗,‘花相似’,花也只是相似而已,今年的花,一落之后,永难再见。”

婉儿转目看去,只见中宗神色郁郁,鬓发斑白,心中骤然生起一股悲凉之情,仔细想想,正是对面这个被世人讥笑为懦弱天子的他,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荣光与权柄,而如今,种种迹象和直觉都在告诉她:他现在正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然而,婉儿却不能够为他做什么,现在已是即将出现终极对决的时候了,她无可选择。韦后和安乐公主是很难取胜的,在温泉宫时,安乐公主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浮现在眼前。所以,她现在不能告诉中宗,告诉他潜伏在他身边的种种危险,她只有长叹一口气,举杯向中宗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