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捌大唐西市(第4/5页)

眼见红日将落,正惆怅间,突然后面一骑人马追了过来。只见来人衣甲鲜明,身手矫健,这十数骑到了葛福顺面前,戛然驻足,分列两厢,中间一位贵公子轻裘缓带,金鞍玉勒,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他亲手捧起一袭蜀锦长袍,披在了葛福顺的身上,葛福顺微微一怔,觉得他有些面熟,问道:“阁下好似曾经照过面,是哪一位?”

这人微微一笑:“前一段时间,我们在东校场打过马球。记起来没有?在下临淄王李隆基。”

李隆基属下的从人一阵忙碌,转眼就用锦帐在这山野中搭成了一间小屋般的帷幄,并搬上美酒牛脯,请葛福顺举杯痛饮。李隆基见葛福顺心情逐渐平静,眉头却渐渐紧皱起来,于是趁机说道:“葛将军,如今你一时冲动,逃出羽林万骑大营,今后如何打算?”

此言一出,葛福顺须髯颤动,黯然说道:“我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老葛我打算就此远走天涯,四处混迹江湖,即使落草为寇,也不想在此处受气。”

李隆基沉吟道:“可是,葛将军,据我所知,你的妻子刚诞下一个麟儿,还没有过周岁。你一走了之,这母子俩怎么办,那姓韦的要是下毒手报复,又如何是好?”

葛福顺脑门上青筋暴动,先是攥紧了拳头,然后又突然垂下头来,叹道:“如果我不远走,姓韦的也不会饶过我,说不定现在他就在密告韦皇后,给我安上策动禁军哗变的罪名。就算当今皇帝仁厚,不把我送到东市砍头,我也会给他们整死在黑狱之中。”

李隆基叹道:“唉,当年黑齿常之和程务挺将军威震边陲,何等神勇,但就是因为谗言陷害,都白白屈死了!”

葛福顺怒发欲狂,挥动手中的长刀:“我这就潜回军营,先取了韦播和高嵩的狗头,就算老子没了命,也不能便宜了这两个畜生。”

李隆基望着长安城的方向,缓缓地说道:“据我所知,韦播约同韦温,正匆忙前去进宫面见韦后,并安排了右营骁骑卫士满城戒备,悬赏捉拿你葛将军,这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你不辞而别,更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为今之计……”

李隆基沉吟不语,似在细细思索,葛福顺急得手足无措,在帐中踱来踱去。看着葛福顺心急的样子,李隆基心中暗笑,其实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安福宫内,唐中宗正和宫女们开“夜市”玩闹,只见华灯高悬,照如白昼,宫女、宦官们扮作街市上的贩夫走卒,穿梭来往,彼此高声讲价,喧闹无比。

唐中宗也是一身短衣小帽,嬉皮笑脸地和一个假装当垆卖酒的宫女调笑,他手里拿了一串大粒明珠,前来问价,宫女道:“一盏酒收三颗珍珠。”唐中宗假意还价,并动手动脚地乱捏乱摸,宫女也假意嗔怪躲闪,两人吵了半天,结果和宫女讲定一盏酒收一颗珍珠。

正胡闹中,忽然有宦官传报,说太平公主有急事求见,中宗被搅了兴致,不免大为不悦。但他知道太平公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有很重要的事情,决计不会此时进宫。于是他匆忙换了冠冕,在神龙殿召见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神色郑重,对中宗说:“统领万骑的将领,可是叫作韦播的?”中宗含糊答应。“他私自和突厥默啜的密使来往,有人证和书信在此。”说着向旁边跪着的一名汉子指了一下,“这是万骑左营统帅葛福顺,正是他窥得了秘密,结果韦温就想借机处死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因无法进宫面圣,才拦住我的车驾,禀告此事。”

葛福顺一直伏在地上,听中宗说了句“呈上书信来”,这才心怀惴惴地将秘信双手托过头顶,当即就有小宦官取了拿给中宗看。

这一切都是李隆基的计策。他告诉葛福顺,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抢先进宫面圣陈说韦播有不臣之举,才能摆脱危机。李隆基早已吩咐高手依照韦播的字迹写下一封暗自和突厥首领默啜勾结的书信,让葛福顺持此入宫。因天色已晚,葛福顺一介禁军兵将,身份低微,不可能当晚就面见中宗,所以李隆基又请太平公主协助,这才得以直接闯宫“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