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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桂英静静地笑了:“白玉堂,你说吧。”

穆桂英如炬的目光,白玉堂却不好对接。

白玉堂叹道:“好吧。那我就说了。穆元帅,今日分别,不知何时再见。我们真的想拜别一下杨元帅。”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他们来涿州城里好几天了,除却杨元帅与他们隔着幛幔的那次对话,杨元帅还不曾出面请他们吃过一顿酒呢。此事无论怎么讲,也确有些不近情理呢。

穆桂英看了看众人,摇头说道:“此事还是免谈了。不瞒诸位,杨元帅身体有疾,一直未愈。此次剿灭辽国死士,诸位都有功劳。若有可能,杨元帅定会出面,请大家吃一顿酒席。诸位的心意我代杨元帅心领了。我今日索性就破例一次军令,饮一杯酒,代杨元帅谢过诸位了。”说罢,穆桂英便端起了一杯酒。

众人都端起了酒杯。

只有一个人没有端杯。

白玉堂。

穆桂英笑道:“白玉堂,你如何不端杯呢?”

白玉堂凄然看着穆桂英:“穆元帅不必再瞒。杨元帅已经不在了。若说得直白,杨元帅已经故去了。”

举座皆惊。

谁的酒杯也脱手落地了,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

像一阵疾风,倏地吹去了穆桂英慈祥的微笑。她的目光,像暴雨中的鸽子被打湿了翅膀,无力地垂落下来。她缓缓地放下了酒杯,目光冰冷地看着白玉堂,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白玉堂,你确实不应该这样说话。杨元帅仍然健在。杨元帅仍然活着。”

白玉堂点头,沉沉地说:“穆元帅说的对。杨元帅的确还活着。”

穆桂英稍稍舒展了眉头。

众人也都大大松了一口气,都不快地瞪着白玉堂(搞什么搞?这种玩笑也能乱开吗?没见你怎么喝酒呀?就说醉话了?)。

穆桂英好像并没有在意白玉堂刚才的话,她淡然的目光看了看众人,重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白玉堂却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使厅堂里的空气顿时变得僵硬了。

白玉堂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杨元帅活在穆元帅的心中。”

厅堂里一片死寂。再无人说话。

令人奇怪的是,穆桂英没有向白玉堂发火。她的头低垂了下去。她再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是泪了。

白玉堂转过身去了,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窗外秋风习习,呆呆地沿着长街掠过。

白玉堂看着窗外,沉沉地说道:“穆元帅,其实,事情一开始我就有了怀疑。杨元帅一世英雄,我不愿意让他如此暗淡悄然远去。我们为什么不隆重发丧?为什么不能让杨元帅去得隆重?我坚决相信,即使辽国借机攻打三关,但有穆元帅在,三关必如铜墙铁壁。穆元帅,事已至此,你何必苦苦再瞒呢?”说到此,白玉堂猛地转过身来,他已经泪流满面。

众人皆是一片欷歔。

穆桂英脸上的悲戚之色渐渐消失了,她点点头:“白玉堂,你讲得很对。我的确没有很必要再隐瞒这件事情了。”说罢,她又看看众人,低暗的声音说了一句:“诸位,且随我来。

穆桂英大步走向了威虎堂,众人紧随其后。

白玉堂看着穆桂英的背影,他心中一阵肃穆,穆桂英仍是那样凛然,这即是一个坚钢不可夺志的女人啊。

威虎堂上,那道神秘宽大的黄色幔幛仍然悬挂着,杨元帅仍然端坐在里边。杨元帅沉稳地问道:“诸位,你们如何来了?”

穆桂英看着白玉堂,她突然转过身,艰难地抬起手来,好像要给白玉堂指引什么。但她的手刚刚抬起,却又无力地落下了。

白玉堂缓缓走到了幔帐前。

杨元帅突然暴怒了:“大胆白玉堂,不得再向前一步。”

是的,虎帐之地,十步之内便是元帅禁地。妄自踏人一步,便要乱剑分尸。白玉堂却已经跨进了两步。人们的心,倏地提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