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所欲(第4/10页)

龙佑帝吸了口气,笑道:“燕陆离一事,你有话要对我说?”他绕了一个大圈,对郦逊之又敲又打,这才讲回郦逊之想说的事上。郦逊之心道皇帝真是一丝不含糊,又惊又愁,忙道:“虽是疑案,然臣,然臣……”他忽觉这事说得急了,该仔细衡量清楚利弊,再告知龙佑帝更为妥当。

龙佑帝径直坐到他身边,屈了前身靠近他道:“此处仅你我二人,有什么不能与我这做姐夫的说?”郦逊之“咯噔”一下,低头道:“嘉南王称真银仍在他处。”他故意不提前后因果。龙佑帝脸一沉,哑声道:“他还说什么?”

郦逊之道:“他未肯多言,只说本想借此次运送官银,查明朝野是否有谋逆作乱之人。臣想嘉南王此举太过冒险,且若之前未禀明皇上,亦有弄权之弊。他虽反复交代,但臣仍冒死请皇上裁夺。”

龙佑帝淡淡道:“你冒什么死?他放任自为,你实话实说,我奖你尚不及,怎会怪罪?”当下浮起微笑,“到底你我一家,你不瞒我,好,好得很!”郦逊之放下心头大石,燕陆离的老谋深算使他不寒而栗,此刻能与龙佑帝同声通气,他的心安定不少。

“臣请皇上示下,失银案该如何处置?”

“燕陆离歪曲圣意,私扣募银,置天下灾民于不顾,自是罪大恶极!”

郦逊之见龙佑帝并未多问,就已断定燕陆离扣住了募银,又提及“歪曲圣意”,细细一想,越发心惊。可见燕陆离不是空穴来风,最初,或真是皇帝以言语诱之,引嘉南王有了错觉,以为能借此一试群臣。但龙佑帝既未给过圣旨,嘉南王单凭揣摩猜度,就执意行事,确非良臣所为。

龙佑帝少年老成的脸上又阴沉了两分,肃然道:“你可知我为何让燕陆离领军?”郦逊之听他突然直呼嘉南王名讳,知道下文不简单,洗耳恭听。果然,龙佑帝冷然说道:“他既有反意,我索性成全!”

郦逊之方知龙佑帝在昨日提到让嘉南王平乱时即已生疑,见皇帝能隐忍若此,心下生寒。他平静了心情,不动声色地道:“嘉南王一事牵连重大,皇上是否要彻查再做定论?”

龙佑帝道:“你不必替他求情,他是真想反,也是真的被逼反!”

郦逊之愕然,一想又明白。群臣的矛头皆指向燕陆离,若是皇帝与诸臣上下一心,锄去这位赫赫有名的老臣似乎是最好时机。然燕陆离肯只身赴京,以先帝对他“长于权变”的判断来说,无疑早做了准备。

燕陆离可反可不反,但当他对郦逊之和盘托出所谓的失银案真相,无论真假,都说明对龙佑帝生了他心。如果燕陆离真是忠心耿耿,即使身受不平,亦该一片丹心向着社稷朝廷。可他所作所为,的确对灾民顾念甚少,失银案罪名未除,已想领兵出战。

这万千头绪,郦逊之理清了顿觉怅然。

龙佑帝怒容渐现:“他早不反晚不反,却借了朕的名头来反,而且至今仍藏匿失银,不交给朝廷。嘿嘿,其心可诛。”郦逊之忍住心事起伏,道:“幸家父尚在南方,可趁势掣肘嘉南王旧部。”他绝口不提为父王担心之事。

龙佑帝点头:“好,好。”忽然又道,“燕陆离为何偏偏要领你郦家诸军平乱,个中奥妙你可解得?”郦逊之冷汗尽出,皇上言下有两家勾结之意,深思之下,更添寒意。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燕陆离不肯领沿途州县辖军?纵然有郦伊杰兵符在手,他所恃所图又是什么?

郦逊之突然跪倒,道:“臣失职,未能看出嘉南王野心……只怕臣父在杭州形势危急。”他能想到可怕的事实便是燕陆离有胁持郦伊杰之心,方想领郦家军必要时编为己用。

龙佑帝一笑,弯腰相扶,道:“你快起来,若非有你父王和你在,我真奈何不了燕陆离。杭州方面,你父目前仍行动自由,但燕陆离一旦起事,恐怕他性命堪忧。不过若论深谋远虑,连燕陆离都比不上你父王,我料想如有异变,他比你我更能抢占先机,不必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