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疑忌(第2/10页)

八议……郦逊之想,他亦是八议之人。所谓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这八议之人犯死罪可奏请皇上减免,燕陆离是马上争来的功勋,而他是生来就有凌驾他人的特权。

他不愿再深思这问题,道:“之前三司也曾审过燕府家将……我再取案卷来看,多谢屏叔。只是仍有一桩事要劳烦屏叔——”他将冷剑生与金敬勾结一事大致说了说,又谈到龙佑帝怀疑金逸未死,郦屏悚然一惊,方想说什么又咽下,道:“我去查清这三人行踪,请公子爷放心。”

郦逊之重新翻开失银案的案卷,他既是案子的主审,早已看过数遍,却从来觉得那里面无甚可用。这回看的不是案情,而是三司落笔述案的轻重分寸,以及太后、皇帝对此的批阅。他只剩了半个时辰推敲,这一看花了大半辰光,大理寺卿已专程派人来敦促他起程。

崇善侯金敞得知要审燕陆离,早早于庭外候着,看到郦逊之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的问好。金敞既是证人,郦逊之更不能与他搭茬,客套一句便告辞。

此案开审于宫城的推敲阁,正与天宫一墙之隔,乃是皇帝幼时受训读书之所,后改为提审宗室贵胄之地。

从郦逊之为主审,龙佑帝又将燕陆离交付天宫看管,到专门安排年后上朝听政时开审,情势对燕陆离越来越有利。彼时坐于庭上的几位朝臣据此揣摩着圣意,直至郦逊之一步踏进,这才松开眉头,把一腔心事交由这个年轻人来决断。

龙佑帝此刻正在崇仁殿议政。六部的奏折无非是赈灾救济,太后懒得过来听政,只是所有奏章备一份复慈恩宫。龙佑帝的心思早飞到推敲阁,按说失银案这般大案,他亲审亦无不可,只是他已看到水落石出时的震撼。他喝问官员的语速比平常略快了一倍,被呵斥的朝臣抹冷汗的同时,窥见了皇帝的一丝紧张与兴奋。

郦逊之从过厅走到阁中正房便觉出气氛不对,等一坐下,更有种如芒刺在背的焦躁感,他静心稍一冥想,已知端的。身后的粉墙之内,传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因这人不懂武功,他甚至有把握可一剑刺破对方的咽喉。

他叹了口气,能在此处安排窃听的唯有龙佑帝,来杂议的大臣无不是皇帝的耳目,却依然放不下心。这大概便是做皇帝的悲哀了。

一阵喧嚷声起,郦逊之跟前的大臣纷纷离座,他回神看去,却原来是金敬不请自来,趾高气扬冲到他面前停下。那班拱手作礼的大臣不得不把举起的手复又放下。金敬朗声大笑道:“好侄儿!本王终于见到你了!”

郦逊之眉头一皱,清了清嗓子道:“雍穆王大驾光临,未知何事?”金敬笑道:“贤侄审案,当然要央太后准本王旁听,也好见识一下贤侄的手段。”郦逊之心中冷笑,终将愤懑之气咽下,也罢,这案子是太后让他审的,派个体己人过来亦是常理。想到太后母子各自请人监视,到底不大舒服。

燕陆离被押上堂时,杂议的诸位大臣不觉移开目光,不忍注视,唯有金敬含笑捧茶,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郦逊之摒去烦思,心头犹如止水清净,这才开口:“廉察郦逊之奉旨彻查太公酒楼假银一案,堂下何人,速报姓名来历。”

“老夫燕陆离,乃是江南诸路募银的筹集人,前月派遣手下君啸运银京师。”

郦逊之点头:“君啸所运已证为石块填塞的假银,现押大理寺狱听候判决。而腊月二十七日,你又率队前往太公酒楼,翻出藏银,被崇善侯撞到。现告你私匿官银企图倾吞己有,你可认罪?”

“老夫不认罪。请大人听老夫辩白。”

“你可知君啸运银时曾在太公酒楼投宿?”

“知,不过那是出事后方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