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殇(第4/10页)

伤情喜他爽快,说打就打,一杖戳来。

灵萦鉴走到断魂居处时,他正埋头削着竹管,壁上牛油火烛烧得满室红亮。数百根木筷直直插入石壁中,筷上各挂了一件小巧的器物,形状不一,有勺、钩、锁、筒,或者根本叫不出名目。她闻到刺鼻的硫磺气味,仔细一看,果然还有芒消、木炭,又在造火药。他抬头看她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招呼,继续捣鼓手中的活计。

灵萦鉴知道他的脾气,自到一旁的山泉处取了杯水,放到他身边。若不是这洞里有泉水引入,他一投入就足不出户,恐怕几日不喝水也是有的。她叹气,人人当他是个神人,却不知他其实是个疯子。

断魂拿过杯子,几下喝完,眉头一皱,问她:“这水是苦的?”灵萦鉴一愣,又取了一杯,喝了一口道:“不苦。”断魂直视她道:“你心里不快活,这水沾了你的怨气,也不好喝。”灵萦鉴解嘲道:“我是个扫把星,到那里都一样。”心下越发难过。

断魂回过头,把一道插簧扣进竹管里,道:“你又来做什么?”灵萦鉴解下身后的包袱,递上白袍,“已经补好了。”断魂瞥了一眼:“洗得像新的,费心了。”灵萦鉴听到这话,心里一暖,忍不住微笑:“过新年原该给你做几件新衣,只是被伤势拖累了……”

断魂道:“无妨。有两件换洗够了。”突然眉开眼笑举起手中的竹管,“成了!”他双眼透亮,像燎原的星火,灵萦鉴一阵恍惚,只觉他是在对她笑。凑过去看,那绿油油的竹管勾了一个机括,断魂用手稍一碰触,那管中射出一尖钩,钩后是一团黑丸,拖了长长的引线,扑哧末入三丈外的地上。灵萦鉴正在诧异,断魂点着竹管这头的引线。奇的是她并不能看见引线燃烧,兀自愣神时,那头却已噼啪狂响,炸将开来。

断魂面上的喜色一闪而过,又闭目片刻,睁开眼道:“若这钩本身便是炸药,就不会如此难看。”灵萦鉴问:“这引线为什么……”断魂道:“我用发丝浸酒三日,加上黄蜡、桐油等物,烧时可不见火星。等我把它改完,到时隔几条街放火简直易如反掌。”

灵萦鉴道:“若只是隔几条街放火,射火箭即可,哪用如此费周章?”

断魂摇头,“火箭需使箭人膀臂气力,何况人人可见,乃是明器,哪里像这暗器,小儿也使得。”灵萦鉴道:“你造的暗器够多啦,又从不用,也不知说放火什么的作甚。”

断魂道:“我小时最想玩火,却始终没这胆量,如今折腾一下,图个眼热。”举起那竹管在灯火下看,脸上神色,和小孩子新年放爆竹无甚不同,“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不如叫隔岸观火。”灵萦鉴忍笑道。

谁知断魂一听,附和道:“‘观火’一名甚佳,隔岸则多余。”

灵萦鉴又好气又好笑,叹道:“你呀,对这些玩意比对人好多了。”

断魂点头:“说得对,人本来就没这些东西可喜。”

“你乱说!你待胭脂真是极好,我若有兄长能如此对我……”

“我应了父母的事,总是要达成。”他说得心不在焉,翻转那竹看个不停。

灵萦鉴此刻亲耳听他说出,仍是不信,笑道:“你是孝悌两全,明明对她好,就是不肯认。”

断魂板了脸,盯了她道:“什么狗屁伦理忠义,你不用跟我说。”冷冷接道:“父母之爱,为的是传宗接代,养一辈子听话服从的子孙。男女之爱,不过为一己之欲,过后便如烟云。朋友之爱,或是意气用事,或是假意笼络。至于兼爱天下众生,更是不通之至,无非彰显自己超凡入圣。哼,妄谈爱有何用?掩人耳目,聊以自慰罢了。我对胭脂,不过是她若被人害死,我替她报仇,如此而已。”他一口气说完,脸冷得如黑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