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探花霍燎原(第3/7页)

十几万两雪花花的白银放在面前,任谁都会动心。苗贺龄清贫已久,只道朝廷定然不知此事,当下也打起这等主意。正在思量不定,刘远却千里迢迢长信过来,一通语重心长,勉励他清廉为官,前途无量。苗贺龄对恩师刘远素来敬服,想自己当年不过一介寒士,文章也不出众,因刘远觉得他笔下大有风骨,仍将他取中进士,又在皇帝面前极力保举,心中一热,才将原先的念头顿时打消。

二月初九清晨,苗贺龄携众考官进入贡院,知道这个差事自来难当。皇帝虽然年轻,却非可欺之主,自己心中明镜一般,只是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徇私舞弊的事,日后将自己牵连在内。任他如何七上八下,也不敢将当日面圣的情景对众人乱讲,只令考官们聚拢,将取士公正、不负圣上厚望的话又谆谆说了一遍。

这边清晨考生鱼贯入场,那边天牢秉环路口,却是正午一声炮响,随着寒州一案首犯两名罪官人头落地,顿时朝野整肃,不但对皇帝的敬畏添了几分,还令百官对那个素来风流成性,这次却不依不饶弹劾董里州的小成亲王刮目相看。

皇帝既已大举杀伐之旗,谁也不敢在此关头拿身家性命开玩笑,这次会试出奇地顺利公正。二月二十日,苗贺龄将所取一百名举子名单奉与皇帝亲阅,成亲王也在旁侍坐,皇帝将名单递与他道:“你看看。”

成亲王仔细看了一遍,点头对苗贺龄道:“不错,几个地方上有名的才子都在里面,可见你取得公平。”

苗贺龄又是一惊,恭身道:“成亲王连地方上的举子也一一悉知,当真明察秋毫。”

成亲王笑道:“那也不见得。”又将名单看了一遍,问道:“怎么不见你在寒州取的解元霍炎?”

皇帝也问:“难道文章不好?”

“也不是文章不好,”苗贺龄从袖中执出霍炎的卷子,道,“他的文采、见解都好,去年就因这个取了他解元,只是之后臣便听说他也是个不安分参与闹事的学生,就是布政司没有证据拿他,当下也很是后悔。这里是他会试的卷子,恭请皇上定夺。”

皇帝看完霍炎的卷子,笑道:“这是个有用之才,既然苗卿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坏他的功名。”

“是,臣这就重改名单,删去一个,再将霍炎添上。”

皇帝道:“这也不必,虽说历来只取一百名,但这些学生也不容易,既然已被你取中,文章只怕也不相伯仲,何必为了霍炎耽误别人前程?”说着从成亲王手中接过名单,亲自提笔将霍炎的名字添在最后。

苗贺龄叩头道:“皇上圣明,胸襟广阔仁慈,是这些举子的福分,是天下社稷的福分。”

霍炎岂知这些曲折,待发榜之后,拜见过恩师苗贺龄,就在离都四处游玩。离都有飞桥九座横跨离水,桥桥景致不同,壮观绝伦,既然来了,岂能不看?霍炎没有一日安分,到处乱走,当时天气还冷,江面上风也大,吹了几日风,终于病倒。眼看殿试在即,将霍瑞和霍祥急得团团转,只恨他不肯有半分太平,让自己在主子太太跟前没法交待,见了霍炎都是眼露凶光,唉声叹气。转眼三月初一的殿试,霍炎一早狠喝了两碗散热的汤药,多穿了一件衣裳,挣扎前去殿试。这一路走过哪里,见了什么人,清和殿是什么光景,甚至自己文章里写得什么都不记得,迷迷糊糊回到客栈,倒头便睡。心道这回完了,只盼文章写得看得过,没有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万幸。正在浑浑噩噩之时,听见一通脚步狂奔,霍瑞一脚把门踹开,高叫道:“中了,中了,少爷探花及第!”霍炎从床上一跃而起,望着霍瑞大笑一声,身子往后一仰,人事不知。

昏迷中感到两根冰冷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有个老者的声音笑道:“不碍事,探花郎不过一时高兴,才会晕厥。这里开了方子,照样煎服,今晚就能退烧,呵呵,明日探花郎还要金殿谢恩,夸官游行,身子不养好可不成呢。”霍炎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青袍老者施施然起身,一个身量消瘦的少年替他提着药箱走出门去,店里的掌柜又是作揖又是哈腰,还对霍瑞道:“到底是探花郎,惊动了太医院的神医陈老先生来看病,皇恩浩荡,小店也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