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沉雪畔清凉月

半晕半睡的赵清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世界一片灰白,无半点颜色,虽然一切景物都是寻常,却愈显恐怖。她四处奔走,意图逃脱,在几乎丧失希望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衣的高挑背影。

赵清商叫起来:“等一等,等一等!”

然而那个青衣人影却越走越快,赵清商在后面追逐,只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去,时隔不久,那道背影便要消失在灰白色的旷野之中,她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忍不住便要掉下泪,终是揉一揉眼睛,又爬了起来,然而四顾茫茫,哪里还有方才的人影?

她心下焦急,忽地一睁眼,终于醒了过来。

一个青衣人坐在她身旁,斯文秀气的面容上颇为憔悴,赵清商几乎脱口而出一句“不要走”,终于还是醒悟过来,低声叫了句“易兰台”。

见她醒来,易兰台长出了一口气:“我在。”说著扶她慢慢坐起。

这一起身,赵清商才觉眼前金星乱冒,头脑亦是昏昏沉沉。她闭著眼又歇了一会儿,再度睁开时才注意到自己原来是处于一所小屋中,周遭虽然简陋,却也乾净。自己身上的外伤已被包扎妥当,包裹、流水剑等物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外面鸟鸣声声,水声渺渺,一股不知名的清香从窗子里飘进来,想到先前与狼群的生死相搏,真如大梦一场。

易兰台扶她坐好后,又倒了一杯茶水,服侍她喝下,道:“玉帅江澄已从京城归来,他手下的忘归箭队救了我们。追风刃虽然受了伤,幸好并无特别要紧之处,已经先行离去了。”

赵清商对忘归箭队并不关心,但听得追风刃无恙,心中倒轻松了许多,又疑惑道:“他是来找你麻烦的,这般就走了?”

易兰台微微笑了,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几人被解救时,追风刃身上伤口不少,却不肯接易兰台的伤药。只道:“一夜生死相搏,你们救我几次,我也救过你们。这笔账怎么算得清?我又怎么再向你出得了手?罢了,我走了。”他又看了易兰台怀中晕迷不醒的赵清商一眼,叹口气道,“这小掌门很好,我要是年轻二十年,说不定也要娶她。唉,你们小两口子,今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这几句话,他便大踏步走出去,更无留恋。初升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纵是满身血渍,金带断裂,却不减他一身豪迈。

这些话,却不便对赵清商说出了。

重伤初愈,赵清商倒也没有多加追究,叹道:“那晚的狼群好厉害,还好那玛吉罕只有二十来头,若是再多些,北疆的百姓哪还有活路?”

易兰台淡淡道:“我听得忘归箭队中人说,那些玛吉罕乃是戎族驯化而成。就连那日的狼灾,也是燕岭三卫中的异士召唤而来。”

这下赵清商大吃一惊,冲口而道:“难道是冲著你来的?”再一想不对,易兰台终归只是一个人,决无召唤这些狼群对付他的道理。她脑筋转得也快:“戎族搞出这么大风波,难不成又要开战?”

易兰台面色有些沉重:“照此看来,并非全无可能。”他又道,“幸好,江澄已及时赶回北疆。有他的忘归与长安骑在,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清商连连点头,她对朝政了解不多,易兰台这般说,她便放下心来,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易兰台看著她眼睛,慢慢道:“深沉雪。”

赵清商大吃一惊:“原来这里就是深沉雪?那天你不是说单到断崖还有两天路程,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易兰台叹了口气,帮她调整了一下靠在身后的枕头:“赵姑娘,你不知道么?你已经昏迷四天了。”

赵清商说不出话来,便先笑了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多谢你带我来到这里,辛苦了。”

易兰台看著她道:“赵姑娘,你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