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论道灭神

鳌头矶即是灵鳌岛之首、梁思禽裂石成字的那一片断崖,山崖下一带白沙,弯如一勾残月,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众人来到鳌头矶前,身后断崖高耸,七个巨字好似凌空压来。果如谷缜所料,“魔龙号”笔直驶向此间,陆渐怪道:“谷缜,你未卜先知么?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登岸?”谷缜笑道:“老头子爱讨彩头,这里名叫鳌头矶,他在此间登陆,正叫做‘独占鳌头’!”

巨舰上响起一声长啸,雄劲悠扬,势如飞龙在天。啸声未绝,船头一道青影飞泻而下,脚踏一叶扁舟,箭也似的向岛上驶来。

转眼之间,万归藏须眉可辨,他将身一纵,冲天而起,一个转折,落在岛上,不待众人转念,又如一缕青烟,踏着悬崖断壁,飘飘然升上崖顶。他站在鳌头之上,俯视下方众人,一领青衫猎猎飞扬,映着苍然绝壁,有如天帝王旗。

突然间,“轰隆”一声,岩石迸裂,纷如雨落,断崖坍塌大半,七个大字失去痕迹。原来万归藏登崖之时,内劲涌出足底,震碎了这一面石壁。

“老头子!”谷缜锐声高叫,“你显摆就显摆,又何苦弄坏了老祖宗的墨宝?”

万归藏笑道:“这字写得不对!”谷缜笑道:“这是‘谐之道’的精要,如果不对,你的武功又算什么?”

“有不谐者吾击之,此话未免着相!”万归藏漫不经心,闲闲说道,“佛陀云:‘诸相非相,云空不空’,老子云:‘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既然实空并生,有无同在,有谐无谐,其实均合自然,既合自然,又何必击之?”

他抹去崖上巨字,已是惊世骇俗,这一番话更是包涵佛道绝旨,精深奥妙,意味深长。

陆渐忽道:“万归藏,何必击之,你又何必要来?”这一问直冲要害,众人无不暗暗喝彩。万归藏只是笑笑,朗声说道:“有谐无谐,何必击之,有谐无谐,均可击之,击与不击,不过一念之间。陆渐,论武功,你强过鱼和尚,论是非,呵,你可及不上他一个零头!”

话音方落,海上响起一个惊雷般的嗓音:“万归藏,你欺师灭祖,妄论大道,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万归藏一皱眉头,转眼望去,一张白帆乘风飞来,崔岳、沙天河并排下船,一个高壮如山,一个瘦小如猴,两人并肩而立,真是相映成趣。

“两只跟屁虫。”万归藏冷笑一声,“你们又懂什么大道?”

“道由心出!”沙天河一指胸口,“老夫良心还在,所以大道不灭,某些人的心都叫狗吃了,说来说去都是屁话!”他个子矮瘦,声如铜钟,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万归藏眉头一皱,眼里透出一股怒意。

沙天洹忽地跳了出来,指着沙天河叫骂:“狗东西,敢对城主无礼?”沙天河瞟他一眼,轻蔑道:“沙某站着做人,从不趴着做狗。”沙天洹两眼翻白,指着沙天河连声叫骂:“狗东西,狗东西……”

万归藏笑了笑,摆手道:“洹师兄稍安勿躁!”沙天洹应声一凛,点头哈腰地退到一边。万归藏说道:“猴儿精,老笨熊,你们两人以下犯上,十多年来一心杀我。但我出困之后,一直未加报复,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沙天河两眼一翻:“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万归藏笑道:“少时我父母双亡,体格羸弱,受尽同门欺凌,别的人助纣为虐,只有你和老笨熊、番婆子仗义执言,屡屡为我出头。后来我跟左梦尘不合,那时我武功未成,几乎遭了他的毒手,多亏你们三人为我求情,我才得以活命。我本想,我们四人总角之交,理应携手连心,共创不朽功业,谁想你们三个心思愚昧,明里暗里坏我大事。我所以容忍下来,不过记着幼时的恩情,猴儿精,老笨熊,我今天再饶你们一次,你们乘船离开中土,万某在世一日,全都不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