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螳螂捕蝉(第4/17页)

谷缜笑道:“暂饮两杯无妨。”戚继光也不勉强,笑道:“就喝两杯。”三人坐下,酒过一巡,戚继光说:“不瞒兄弟,昨夜四更,为兄才被提出大牢。谁想赶到城头,就是一场恶战,至今纵然胜了,也是稀里糊涂。”陆渐、谷缜对视一眼,心中暗笑。

戚继光目视陆渐道:“是了,兄弟你何时从军,还做了军官?”陆渐一呆,支吾道:“不瞒大哥,我并未从军,那身军服是买来的。”

戚继光微微吃惊,拈须沉默,谷缜不料陆渐老实,引得戚继光生疑,岔开话题笑道:“戚兄,可曾捉住汪直?”

戚继光叹了口气,遗憾道:“那厮很了得,带了一小股悍贼蹿出城了……”陆渐、谷缜听了这话,均是脸上发白,戚继光不觉有异,再饮一杯,起身笑道:“无论身份如何,兄弟你今日功劳殊大,不如随为兄去见督宪,在军中谋个出身,也胜过你漂泊江湖、老死乡里了。”

陆渐心乱如麻,冲口道:“大哥,我……我不能随你去了。”戚继光怪道:“为什么?”陆渐有苦难言,支吾道:“小弟……小弟还有要事,马上就要出城。”戚继光盯着他,神色十分疑惑。谷缜叹道:“那事十分紧急,还望戚兄见谅。“

戚继光久经世事,瞧出二人大有苦衷,也不多问,微微笑道:“无妨,来日方长,你先办好事,下回再叙不迟。”与陆渐双手一握,洒然去了。

陆渐目送戚继光下楼,与谷缜要了两匹马,出客栈直奔城外。不想战事方歇,官军搜捕倭寇余孽,城门许久不开。挨到正午时分,始才放人出城。郊野晴翠方好,雀鹤飞鸣,二人回望城郭,数日间种种遇合,与眼前一比,真如一场大梦。

谷缜料得汪直窜入东海,向东急赶十里,忽听说辰未时分,倭寇官军在附近激战一场,倭寇败走,不知所踪。后又听说,沿海有大队官军拦路,焚毁所有船只,倭寇残部无法入海,纷纷向西退去了。

谷缜沉吟道:“沈瘸子有先见之明,早早断了海路。倭寇不能入海,威风可要折半。”二人打马向西,一路上全无头绪。行不多时,座下马力渐乏,双双喷吐星沫,喘声如雷。谷缜本就烦闷,顿时怒形于色:“这掌柜该死,给我两匹驽马,将来回了南京,管叫他脱一层皮。”

陆渐叹道:“谷缜,好马少,驽马多。掌柜仓促间寻不着好马也是有的。”眼见远处山复水绕,绿树环村,便到村边溪流饮马,将养马力。

谷缜恨恨下马,拣一块石头坐下,说道:“你有所不知,我手下那帮猢狲,个个不好管制,这几年我又在牢中,许多人事都荒废了,若不对他们凶狠些,不能驾驭他们。”陆渐笑道:“你的事若不伤天害理,我便不多管,若不然,这朋友可是做不成。”谷缜笑道:“那你说说,什么叫天理?”陆渐道:“不欺弱小,就是天理。”谷缜道:“这个弱小也待如何看。弱小好人,欺负了自然不好,弱小恶人,欺负一下也无不可。呵,你可知鄙人生平有四大喜好。”

陆渐道:“哪四大?”谷缜道:“第一好酒,本人无酒不欢;第二好双陆,最好打发时光;至于这第三么,却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只是这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不要传了出去,她若知道自己只排第三,我便死了……”

陆渐忍住笑问道:“第四呢?”谷缜笑道:“第四便是恶人,其人越奸恶,我越喜欢。”陆渐道:“奇了,恶人只会叫人憎恶,岂有喜欢之理?”

“你不知道!”谷缜笑了笑,“这恶人是天下间最好玩的东西。小猫小狗纵然惹人怜爱,却是无知蠢物,玩弄久了未免无聊;至于好人,一来十分稀少,二则婆婆妈妈,戏弄起来,不但于心有愧,更无多少乐趣……”陆渐瞧着谷缜,心中疑云大起:“这话倒似绕着弯子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