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攻守势异(第4/11页)

正盘算着,谷缜忽有所觉,回头一看,楼顶不知何时来了一人,黑衣蒙面,静悄悄地立在屋脊后方。

谯楼的楼顶势成一个“人”字,以屋脊为界,谷缜在左,半坐半卧;蒙面人在右,半蹲半立。故而谷缜瞧见了来人胸腹以上,蒙面人一则没料到楼顶有人,二则心系他处,居然没有看见谷缜。

明白此理,谷缜屏息凝神,按捺心跳,生恐心跳太快,被来人听出动静。

不一时,那人躬下身子,自背后卸下一支鸟铳,瞄准远处。谷缜循着枪管看去,不觉一惊,铳口所指,正是沈舟虚。

蒙面人瞄了片时,向铳口灌入火药,用搠杖筑实,他双手沉稳,目光专注,凝视铳口,俨然忘我。

谷缜气不敢出,心想官军形势险恶,俞大猷又被困住,沈舟虚名为幕僚,实为统帅,他若一死,无人指挥,官军势必溃乱。想到这儿,心中百味杂陈,忽见蒙面人筑药已毕,又灌入铅丸,再以搠杖夯实。

谷缜的嗓子一阵干涩,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似有一个声音高叫:“夺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人为你报仇,你感激他也来不及呢!哼,为谁担心,沈瘸子吗?你要么疯了,要么傻了!至于那些百姓,死呀活的又关你什么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商清影私奔时想过你吗?流浪江湖时,受人欺辱,又有谁可怜过你?你被关在狱岛,喝苦水,吃臭饭,暗无天日,又有谁理会过你?世人大多自私可恶,多死几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谷缜想到这儿,心下稍安,转眼再瞧,蒙面人已取出火绳,从容安好。谷缜心头一紧,忽又想道:“就算我肯救沈瘸子,也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死了不打紧,我一身冤屈未雪,就算死了,也要背上天大的臭名……”想到这里,他抬眼望去,天边霞光微露一线,在如墨的云层中挣扎、扭动、渗透、侵蚀,渐渐亮若剑刃,划破沉沉夜空。谷缜只觉一阵燥热,浑身汗出如浆,转眼一瞧,蒙面人已点燃火绳,蹲了下来,长长的铳管乌黑发亮。

谷缜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浑身血液好似冲到头顶,寻思道:“我真的傻了疯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只消一下,沈瘸子完蛋大吉,我也大仇得报。至于那些百姓,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妈,呸,又想那臭婆娘干吗?她怕是还在做梦呢……若是做梦,她会梦见什么,会梦着我么……”想到这里,谷缜心中烦乱,抬眼望去,火绳上一点红光急速下沉。他的头脑忽地一热,心叫一声:“你姥姥的!”抓起一块瓦片,大喊一声“看招”,向蒙面人嗖地掷去。

俞大猷环顾三人,拈须大笑:“好啊,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金钩镰阴笑道:“俞老将军一代名将,剑道宗师,一个人服侍,岂不过于怠慢?”

俞大猷仰天大笑,笑声未绝,精光闪动,“叮”的一声,长剑刺中巨镰。俞大猷一击不中,身形忽转,长剑歪歪斜斜,顺势一带。金钩镰虎口发热,巨镰竟被荡开,他生恐俞大猷趁虚而入,当即纵身后跃,谁知俞大猷并不追击,立地陡转,刷的一剑刺向铜瓜锤。

金铁交鸣,铜瓜锤的左锤间不容发地挡下来剑,大喝一声,右锤下击,正中剑身。长剑“当啷”落地,俞大猷不进反退,一拳正中铜瓜锤的面门。

铜瓜锤一对铜锤尚在外门,登时倒飞出去,他不待摔倒,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脸上红通通的,鼻血汹涌而出。

俞大猷足尖挑起长剑,把在掌中,微微一皱眉头。方才三剑一拳,看似简单,实已用上了他平生的本事。俞大猷惯经沙场,善于审敌,一见三人,瞧出金钩镰最弱,铜瓜锤次之,樊玉谦最强,是以依照兵法,先击弱敌,乘刚一剑,刺杀金钩镰,不中时,又使柔劲挑偏巨镰。众人均以为他要趁虚刺入,谁知他出其不意,转而刺向铜瓜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