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侯门如海(第5/13页)

丑奴儿道:“不对,你明明吃了鱼的。”谷缜笑道:“我在舌头上裹了一层纸,只要舌不沾鱼,那滋味迷不住我。”丑奴儿的独眼中流露出一丝迷惑:“这么说,你在竹蓬里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在演戏?”谷缜又笑道:“你猜呢?”丑奴儿猜测不透,怒道:“你这厮肯定是狐狸转世。”谷缜道:“狐狸也分公母,我是公的,你就是母的。”

陆渐只觉当务之急是救出义兄,忙道:“先别斗嘴,找胡总督要紧。”谷缜道:“我瞧过总督府的地形图,此地是停车处,书房当在那边。”一指东南方向。

三人蹑足而行,绕过守卫,须臾可见书房灯火,走近了,但见房前守着两个小厮、一个丫环。

谷缜低声道:“胡宗宪还在房内,咱们绕到房后去。”三人潜至房后,却是一片花圃,花木间点缀几竿修竹,房后开了一扇圆窗,想是房中人留为观花赏竹之用。

谷缜戳破窗纸,但见房内案卷堆积,灯下坐了一名五旬老者,华发便服,正在伏案奋笔,批阅公文。

谷缜猜到此人是胡宗宪,正想设法引开他的注意,忽听车轮轱辘声响,一个丫环挑帘进来,说道:“大人,沈先生来了。”胡宗宪哦了一声,搁笔起身。

窥伺三人均是大惊,只见珠帘高挑,一个青衣文士推着轮椅入内。陆渐一见此人,几乎惊叫起来,来人正是城外茶亭中所遇的残废文士,不料此人就是天部之主,“天算”沈舟虚。

胡宗宪迎上笑道:“这么晚了,沈先生还来书斋做什么?”沈舟虚也笑:“这么晚了,大人还在书斋做什么?”

胡宗宪拍手大笑,命小厮看茶。沈舟虚从袖间取出一卷文稿,说道:“昏君祭祀东皇的青词我已经写好了,大人照抄一遍即可。”

胡宗宪喜动颜色,展开瞧过,赞道:“好词,文气郁郁,华而不俗。”继而又露愁容,叹道,“圣上不恤民情,却一心向道,日日炼丹蘸神,自己祭神不说,还要大臣们每月写一篇祭神的青词,这大明朝长此以往,岂不成了一座道观么?”

沈舟虚笑道:“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胡宗宪苦笑道:“胡某心有所感,随口说说罢了,自从先生屈尊为我幕僚之后,胡某再也不敢犯那刚疾之性。”

沈舟虚点头道:“大丈夫立世,当以天下百姓为重,不羞污君,不辞小官,治亦进,乱亦进。纵然皇帝荒唐淫乱,不修国事,但身为臣子,却应当踏踏实实为天下苍生办事。只不过,在昏君手下为官,尤须忍辱负重,投其所好,方能获取权柄,以行善政。为官者,切忌做刚疾死忠之臣,轻生重义,于国于家皆无好处。而当如魏征所言,做一介良臣,良臣者,心在百姓,故能君明臣直,君昏臣曲,以屈曲之道,成鸿鹄之志,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胡宗宪拍手叹道:“先生说的是,当年若无先生指点,只怕胡某至今还是一介县令。”沈舟虚摇头道:“大人有王佐之才,可惜当年刚直了一些,如今头角尽去,正是一飞冲天之时。只是大人切记,不要和严嵩父子走得太近。”

胡宗宪怪道:“当年依附严家,也是沈先生的主意,如今怎么又变了?”沈舟虚叹道:“既有昏君,必有佞臣,此乃万古不易之真理。严嵩虽是巨奸大恶,但却权倾朝野,大人当年若不依附于他,决然无法获得兵权,镇守东南。只不过,时不同而势不同,老贼如今年齿已高,圣眷日薄,严世藩那小贼小有智术,却不成大器。若我所料不差,数年间严家必败。严家一败,新宠上台,来日肃清严家党羽,大人还躲得过吗?”

胡宗宪不禁默然,半晌道:“我当如何免劫?”沈舟虚道:“第一,须得与严家日渐疏远;二要借此数年间歇,火速平息倭乱,若有如此大功,来日受到严家牵连,也不致于丢了性命;第三点最紧要,须得提前找到那位倒严的新宠,极力拉拢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