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镖 第一回 以月色洗脸,与影子搏斗(第2/3页)

第一道阳光照在他衣上,他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是他又弄不清楚为何有这种感觉。

歌声忽止。

他看见一个熟悉而苗条的身影,正在花圃里修剪着一盆九萼红。

一个人弯腰的时候,姿势很难保持优美;可是这女子在这种姿态,依然楚楚迷人。

她本来是在哼着歌的,忽因听见推窗的声音,想到那推窗的人,马上停住了歌声。

她当然就是颜夕。

“兰亭”池家的大夫人:颜夕。

也许,方邪真是因为她,才留在池家的,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要报方父和方弟被无辜残杀之仇,或为了报答池日暮对他惜重之情,甚至是为了一展抱负才华,才成为池家最受重用的人。

他和颜夕曾有一段情,但颜夕后来离开了他;他为了她而天涯落拓,无所楼止,但他再见着她时,她已是兰亭的大夫人。

一个在兰亭池家里,除池日暮之外,最得人心的人。

她的夫婿池日丽,却是一个双腿残废的人。

越是因为这样,方邪真进入池家之后,除了商讨改革池家大计之外,绝少与颜夕聚首,就算碰面,也是一点头,一颔首,各自回避。

可是,方邪真心里分明,他为什么要为池家这样尽心尽力,不过,他从不去想答案。

然而,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早上,颜夕在花圃里剪花,不自觉的哼起一首他们从前一起唱过的歌,恰好给方邪真听到了,他推开窗来,这时阳光略明微暗,正好望见她。那张自俯身抬首,楚楚可怜的明眸。

方邪真心头一震,想到往日的旖旎情景。

人总会有心头一震的时候,且不管你是不是形露于色,也许是因为眼里的映象太过刺激,也许是因为脑里的感觉太过强热,可能是感动,可能是惊艳,莫让一生无惊喜,人总会有心头一震的时候。

——你上次心头一震的时候,距离现在有多久了?

方邪真感觉得到,颜夕先是知道是他推窗、然后想到那首歌的意义,立即停住了歌声,这转折间的心理。

接着下来,颜夕在方邪真正想避开眼光时而先移开了视线。

“大夫人。”

“方少侠。”

“剪花?”

“有几株月娥姣和红玉颜都枝叶过盛,反碍花放,我把它修了修,”颜夕漫不经心的道,“没想到这几天晴时多雨,连这九萼红也枝繁叶茂起来了。”

方邪真微微一笑,只轻声吟哦道:“浓艳初开小药栏,人人惆怅出长安;风流却是钱塘寺,不踏红尘见牡丹。牡丹是四月的花神,相传司牡丹花神男的是诗仙李白,女的是丽娟,而今,都给你修容饰貌啦。”

“真奇怪,丽娟是汉武帝的宠妃,能歌善舞,相传她歌声起处,百花随舞,却怎么李白一身剑气来,也会成了花神?莫非是因他爱花惜花?”颜夕随即莞尔一笑道:“也许是他有仙气吧!”

方邪真接了一句:“也许他风流。”忽觉不妥,把话一转,忙道:“也有人相传牡丹花神是貂蝉。”

颜夕忽然低下了颈,用春葱般的十指,修剪花叶,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方邪真也没再说下去,掩上半窗。

他梳洗,穿衣、系剑,正准备出去。

他要去找惜惜。

依依楼上一惜惜。

——从在受伤后在白发溪畔让“黑旋风”小白接了回来,他像是内外伤一并“发作”,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唯一牵挂着的,是惜惜的安危。

颜夕毕竟是池家的大夫人,只有惜惜才春日凝妆上翠楼,痴望的是他的踏踏马蹄,而不是王侯公子,骚人墨客。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颜夕的一声惊呼。

惊呼刚起、未毕,方邪真已掠至颜夕的身伴。

颜夕仍在花圃。

她吃惊地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