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有眼 第一回 沉没的羔羊(第2/2页)

方邪真也没有使他希望落空,甚至还出色得让他忿恨。

忿怒使他几乎按捺不住:纵没人叫他下手他也要动手了。

——如果他不是一直在奇怪另一个同僚为何迄今未下杀手,他可能已一早便下毒手了。

没有。

她竟一直没有动手。

似乎,她比他沉得住气。

她,当然是他的同僚。

如果她一旦动手,自己一定抢不过她。

对这一点,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那个女子,对任何人来说都看似一个美梦,然而他却深刻的知道,她是一场沾也勿要沾上,一旦沾上一辈子也休想醒来的噩梦。

他初不甚明白:她为何也不下辣手。

那原因却使他更加怒愤。

更妒。

更气。

幸好,出价杀人的“买主”终于出现了。

他果然料中。

——他就知道那世家的人一定会憋不住气。

由于价格很高,这时候的他,只怕她比他先一步下手。

所以他要立刻下杀手。

幸好,他已一直等着今天。

他一早已准备好了。

一切资料已齐全。

他只等“羔羊”先行动。

行动的结果,往往是胜利。

事实上,最近“羔羊”的出击,无往而不利。

一个人得到胜利,难免就会欣喜。

欢喜的时候,往往就有疏忽。

——一旦疏忽,他就可以下手了。

他渡江而来,万里晴空,远处只有一卷云气,尚未结集成形。

——大概在这朵云密厚之时,他便已经得手了吧?

他很喜欢享受提着鲜血淋漓的仇人头跑到江畔草地上吹吹风、看看云的感觉。

然后把他的头一抛,呼、抛入江中,看到一颗叱咤风云的头颅,如何从载浮载沉,沉沉浮浮,而终于沉没、漂远、不见!

他想到这里,就很高兴,仿佛已听到他腰畔峨嵋分水刺,刺入敌人要穴时令他奋亢的声响。

他渡了江。

嫩江。

上了岸。

——这一带在洛阳近郊,叫“云起坪”。

他一直沿着江畔,走过芦苇密集的所在,往一处叫“樵虎堆”的地方进发。

沿岸芦苇头尽白。

芦苇白头,可是为了忍耐?可是为了等待?可是为了天地无情、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她在芦苇丛中,已等待了很久。

十分之久。

她在等他。

她在等。

她在。

她。

——她是谁呢?

她穿白衣,衣比芦苇白,肤比衣更白。

她很美。

美得像一个晴天里的梦。

白日梦。

虽然也美得有点苍白。

是日,十月廿三。

秋色渐浓。

芦花白。

水清清。

芦苇、寂寞和她。

她和她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