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肠时节(第2/14页)

那一丝毒药侵入他身子后,一直未曾发作,只因得意夫人这种毒药名为“阴魂”,乃是世上至阴之毒,是以南宫平自幼苦练不辍的纯阳真气,便在无意间将这一丝为量极少的毒性逼在心腑之间。

今日南宫平等人所中之毒,却是世上至阳之毒,是为“阳魄”,是以梅吟雪毒发之时,浑身火烫。

这“阴魂”“阳魄”俱是世上至毒之药,中毒之后,无药可救,但这两种毒性,却有互相克制之力,南宫平身内的两种毒性,以毒攻毒,毒性互解,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南宫平却是生不如死,悲哀,寂寞,黑暗,寒冷,使得他再也无法忍受,一艘孤独的船,行走在无边黑暗的大海上,本已是多么寂寞的事,何况这船上只有一个悲哀的人。

星光、月光,照在那苍白的帆上,南宫平站在梅吟雪、风漫天两人身前,喃喃道:“我也来了……”正待反掌震破自己天灵,突听一阵尖锐的啸声,自海面传来,一人呼道:“风漫天,你回来了么?”

这啸声是如此遥远,但传入南宫平耳中却又是如此清晰。

他心念一转,忖道:“诸神岛到了!”但是他心神已感麻木,全无半分喜悦之意,反而生怕自己遇着救星。只听啸声不绝,震人心魂,他掌势仍旧,急地拍在自己的头顶天灵之上!

此刻无边黑暗中,已有一点灯光,随着海波漂荡而来,漂向这一艘死亡之船上,那一面孤独而苍白的巨帆。

海岛边一片突起的山岩上,孤零零地建着一栋崇高而阴森的屋宇,四面竟没有一扇窗户,有如巨人般俯看那无边的海洋,面对着遥远的烟波。

夜色凄清,屋宇中只有一点昏黄的灯光,有如鬼火般映着这宽阔的大厅,大厅四面,排列着一行桌子,桌上覆着纯黑的桌布,每隔三尺,便放着一个骨灰坛子,坛子前阴森地放着一具灵牌。

在这鬼气森森的大厅中,临时放着一张斜榻,榻上卧的竟是一个绝色女子,面容苍白,双目紧闭,全无一丝知觉,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的面颊上,她,赫然是那已中毒死去的梅吟雪。

孤灯飘摇,大厅中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突地——斜榻上的梅吟雪,竟轻轻动弹了起来,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阴冥?

只见她竟又张开眼来,目中俱是惊骇恐怖之色,目光四下一扫,挣扎着自斜榻上爬起,她究竟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她脚步一个踉跄,冲到角落边,双手扶着桌沿,站稳了身子,沿着桌子看去,只见那一面灵牌上写的是:“七妙神君梅山民之位”。

她呆了一呆,只因她知道这名字昔年在武林中多么显赫,难道那坛子里便是这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的骨灰么?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会来到此处,急忖间她已走了两步,只见两罐坛子,并排放在一处,那灵位上写的却是:“柳鹤亭、陶纯纯夫妇之位”。

这名字她也极是熟悉,想不到的只是这三位一代英雄的灵位,怎会都在这里,难道这里已非人间么?一念至此,她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微微定了定神,接着往下看去,只见一长串灵位,上面写的是:

“瘟煞魔君朱五绝之位”。

“千毒人魔西门豹之位”。

“孤星裴珏之位”。

“无情公子徐元平之位”。

还有一长串名字,这些名字她有的听过,有的未曾听过,但她却知道这些都是数十年,或是数百年以前,在武林中声威赫赫,雄踞一时的英雄人物,一瞬间她便已断定了此地必非人间,此地若是人间,怎会有这许多朝代不同,身份不同,门派亦不同的武林雄豪的骨灰与灵位?

她暗中不禁放下心事,此地既是幽冥,南宫平既然不在此地,那么他必定未曾死了,她非但不怪他为何没有殉情而死,反而安慰地叹息一声,默祷苍天,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只因她对南宫平的情感十分信任,相信他无论生前死后,无论在人间幽冥,他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就正如她自己也永远不会忘记南宫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