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第4/6页)

沈璧君忽然举起了竹筒,将一筒酒全都灌了下去。

一个像她这么样的淑女,本不该这样子喝酒的,可是现在……

管他的!管他什么淑女?

她这一生,岂非就是被“淑女”这两个字害的?害得她既不敢爱,也不敢恨,害得她吃尽了苦,受尽了委屈,也不敢在人前说一个字。

她看着风四娘,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是淑女。”

风四娘承认:“我不是,我根本从来也不想做淑女。”

沈璧君道:“所以你活得比我开心。”

风四娘笑道:“我活得比很多人都开心。”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问自己:“我活得真比别人开心么?”

她也将一筒酒灌了下去。

酒是酸的。

一个人是不是能活得开心,也许并不在于她是不是淑女。

风四娘道:“一个人只要能时常想开些,他活得就会比别人开心了。”

沈璧君道:“你若是我,你也能想得开?”

风四娘道:“我……”

她忽然怔住,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答复。

沈璧君又吃吃地笑了,笑得比酒还酸,比泪还苦。

可是她却在一直不停地笑。

风四娘忽然又问:“这次你若是找到了萧十一郎,你会不会抛开一切嫁给他?”

这句话她平时本来绝不会问的,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问问也无妨。

沈璧君还在吃吃地笑:“我当然要嫁给他,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为什么不能永远厮守在一起?”

她不停地笑,笑忽然变成了哭,到后来,已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这次若是找到了萧十一郎,她真的能嫁给他?

若是不能嫁,又何必去找?

找到了又如何?岂非更痛苦?

沈璧君长长叹息了一声,人生中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你若一定要去想它,只有增加苦恼。

但你若不去想,也是同样苦恼。

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

风四娘道:“你醉了。”

沈璧君道:“我醉了。”

真的醉了,醉得真快。一个人若是真的想醉,醉得一定很快,因为他不醉也可以装醉。

最妙的是,一个人若一心想装醉,那么到后来,往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在装醉,还是真醉。

风四娘坐了下去,坐在地上:“我不喜欢杨开泰,因为他太老实,太呆板。”

沈璧君道:“我知道。”

风四娘道:“但花如玉却一点也不老实,一点也不呆板。”

沈璧君道:“他若真是个男人,你会嫁给他?”

风四娘道:“我不会。”

她忽然发现,你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就算有别的男人比他强十倍,你还是会死心塌地爱着他的。

爱,的确是件很奇妙的事,既不能勉强,也不能假装。

沈璧君忽然又问:“你是不是也想嫁给萧十一郎?”

风四娘笑道:“你错了,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沈璧君道:“为什么?”

风四娘道:“因为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她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很凄凉,“所以你本来是我的情敌,我本该杀了你的。”

沈璧君也笑了。

两个人笑成了一团,两筒酒又喝了下去,然后她们就再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说了些什么话。

迷迷糊糊中,她们仿佛看见了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忽然又变成了连城璧,忽然又变成了杨开泰。

几千几百个萧十一郎,变成了几千几百个连城璧、杨开泰。

到后来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个——花如玉。

花如玉微笑着,站在她们面前,笑得又温柔又动人。

风四娘挣扎着,想跳起来,但头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嘴里又干又苦。

花如玉微笑道:“这次你们真的醉了,醉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