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东京梦华 第六折 一时回首背西风(下)(第2/4页)

秦裳听沈皓岩提到观音奴,犟脾气顿时发作,也不顾自己的生死就握在他手上,斜着眼睛道:“呸。”

沈皓岩勃然大怒,厉声道:“蠢货,要是夜来真的出事,崔沈两家必然跟夜叉将军决裂,南北武林便算对上了。外敌当前,时局动荡,你却为了连私仇都谈不上的嫌隙,做出这种没头脑、没人伦的畜生事情,你出息得很哪。”他越说越怒,抬脚踩住秦裳的手,慢慢地、用力地碾下去,“你再呸一声试试。”

秦裳听他如此说,心中亦有悔意,兼手痛难忍,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

沈皓岩克制着胸中翻腾涌动的杀意,一边深呼吸,一边思忖:“秦裳算准了夜来的性子才布下这一局。不过他算得再准,也不可能预见到夜来会去晏家糕团铺找人。难道除了晏夺锦和林挽香,还有我不知道的棋子?”

他径直问了出来,秦裳苦笑一声,断断续续地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清樱的贴身丫鬟小彩……其实是我的人。为了将清樱带到此处……我计划周详……连清樱的家人也深信不疑。唯一的变数是崔夜来……她常和那契丹蛮子通消息……又三不五时地跟清樱见面。清樱为那蛮子出走的事……在别人那儿说得通……在她那儿不一定说得通。她不起疑心最好……咱们两便……她要是多管闲事……我便让小彩把她支到老晏那儿去……没想到却给自己留下了破绽……让你们找到这儿来。”

沈皓岩听着,突然省起中秋夜留春院之事也是秦裳在作怪,不禁一阵恶心,厌恶地道:“这么多心眼,怎么就用不到正途上?秦裳,没有下一次了,你好自为之。”

秦裳模模糊糊地看到沈皓岩出了房门,头一歪,晕了过去。

他这一晕,到半夜才醒过来。林挽香得了消息便火速赶来,衣不解带地照料他,现下见他醒了,念一声佛,忍不住哭起来:“到底是谁把小爷伤成这样的?你这手,还有这胳膊,怕是要废了。”

秦裳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碗药,有气无力地道:“还能有谁?不过,沈三这么对付我,以他的脾气,就不会再难为你和老晏。这些世家公子的做派,我清楚得很,他还没把你们放在心上。”

林挽香听了,不觉得安慰,反而更加难受。秦裳的亲爹与她是一个村的,虽说是紫衣秦的近支,过的却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秦裳过继到东京秦府后,成了紫衣秦唯一的继承人,却始终把自己和那些世家公子当作陌路人,让林挽香大感心酸。

秦裳不知道她这些想头,转眼瞧见枕头边放着一个彩漆描金的匣子,心脏猛地一跳,涩声道:“那东西?”

“是。”

“让我摸摸。”

林挽香便将匣子放到秦裳没受伤的那一侧。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匣子上反复摩挲,苍白面上露出无法言喻的痛悔和怅惘:“真可惜,要是早一天送到,樱姐姐现在已经爱上我了吧?我就可以悄悄带她离开东京,回桃池村跟爹娘团聚了。”

林挽香叹道:“要不是带药的船在海上遇到风浪,这东西早就到了。小爷,缘分天定,老天爷不肯成全,我们有什么办法?”

秦裳的唇边露出淡薄的笑意:“是,老天爷不肯成全,我们有什么办法?”他突然抓起匣子,发狠地掼到地上。

林挽香吃了一惊,俯身拾起,见匣中做成玫瑰形状的秘药已裂成数片,原本霜雪般白皑皑的颜色,像是被谁施了法,晶光流动,慢慢蜕变成珊瑚样的艳红。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异变,不由道:“啊哟,这下完了。”

秦裳大为不耐:“摔一下怎么了,什么完不完的?”

林挽香跌足道:“泉州客的信上说,这药全须全尾的时候是白色的,叫……”她用跟师父学曲子时练出来的灵巧唇舌,准确地复述了药的名字,“对,阿芙洛狄忒的祝福。只要溶进酒里,随便什么杏林高手都查不出异样,你和九姑娘一起服下去,就能真心相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