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东京梦华 第六折 一时回首背西风(上)(第3/4页)

沈皓岩与观音奴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是秦裳这小鬼。”

霍云从点头道:“正是。我在小公子居处查探时,发现卫家九姑娘被囚在那儿。”他将地址详细说了,又道:“家叔曾受过秦老爷子大恩,故不想跟小公子计较,且牵扯到怒刀卫家,实在不便插手。家叔的意思,消息要传到,至于事情如何处置,请沈公子自行定夺。”

沈皓岩含笑道谢,亲自把霍云从送出门,回来时见观音奴换了一身湖绿色的短打,左边的发辫已经盘成一个圆髻,正握着右边的长辫准备盘到头上去,抬手之际牵动伤口,面上不禁露出痛楚之色。

沈皓岩微微拧眉,实在不愿她再次涉险,转念一想,就算她要跟去,自己也能担待,便掌了她的双肩认真嘱咐:“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接九姑娘。你腰上有伤,若要与我一路,一不许跟人动手,二不许离我左右。这两条,你可做得到?”

观音奴被沈皓岩这样掌着,鼻端是他身上的青榄味道,仰头可见他深沉的注视,那目光似带着火,烧得她的面颊、耳廓一点点烫起来,烧得她呼吸渐促,握在手中的发簪亦无声无息地落到地毯上。

沈皓岩最爱她这娇羞不胜的模样,只觉喉咙发干,不合时宜的燥热从小腹腾起,忍不住将她揽到怀中,低声道:“夜来,夜来。”

她再也无力与他对视,闭上眼睛,侧过头去。那一霎的意乱情迷,眼波欲流恰似深海波间的夕照,于最深的黑中变幻出万千颜色,万千美丽。

她感到他炽热的嘴唇贴在自己的眼睛上,隔着薄薄的眼皮,轻轻含住了她的眼珠,只是含着,再没其他动作。

眼睛看不到,皮肤的感觉便敏锐起来。她觉得他的身体热得像在熔炉中煅烧的钢,他的热汗像铁水一样,连她都要跟着熔化。她感到他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因为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连骨节都在格格作响。

好像与他过了一生那么长,又好像被他唤了一声那么短。

他的热度渐渐冷却下去,她听到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道:“夜来……如果你明白……我有多在乎你……”静了一会儿,她感到有冰凉的水珠滴进自己的耳蜗,他的声音破碎得让人心碎,“你不会……让我这样……难过……”

他——哭了?

这认知让观音奴惊惶起来,睁开眼却是一片黑。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上,不许她看到他的狼狈挣扎。

他紧紧蒙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但他的身体比任何语言都诚实和有力量,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痛苦,那么激烈,那么隐忍,在她的耳朵里咆哮,在她的血脉里沸腾,震得她的心口像被人狠踹了一脚。

在与外界隔绝的黑暗中,在他充满男性征服意味的怀抱里,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面前的人不再是她的少年游伴,不再是她的温柔表哥,甚至也不再是她的未婚夫……

他的身体和气息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侵入她的灵魂,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身为男人的他和身为女子的她是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契合。

以前对他说的话,怀有的感情,现在想来真似小孩子过家家。爱一个人,当然不是那样的。

观音奴觉得胸口里有什么蛰伏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像种子要破土而出,竹子要拔节生长,那感觉……是甜的,也是痛的。

她吸了口气,竭力用平稳的声音道:“皓岩,我竟害你这样担心。我不去了,真的不去了,你不要难过。”

他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皓岩,我实在太笨了,我……”观音奴急了,眨眨眼睛,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掌心。

因为你在居延城的素心泉边跟耶律嘉树亲吻,在开宝寺的斋院里跟没藏空拉手,因为你太美太好,总是被人觊觎,所以我如何如何。——这样的话,他永远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