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傀儡之卷(第2/39页)

书生带剑,是唐时之风。高仲舒按了按腰间那柄装饰华美的剑,颇有不可一世之概。苏合功却摇了摇头,道:“高兄,你带剑可不是个味道。真碰上鬼,别吓得屁滚尿流。”

高仲舒也笑道:“味道味道,以后你生个儿子就叫苏味道好了,省得老是说不是味道。告诉你,高某宝剑,斩的便是鬼物之头!”

他说得慷慨激昂,苏合功嗓门没他大,心知说不过他了,悻悻道:“好,说不定这两天你就碰到妖鬼,把你拖进茅厕里沾你一身的臭粪!”

苏合功和高仲舒的斗嘴是常有的事,这种牙疼咒也不算什么。接下来两天,高仲舒每天回家都没碰到什么鬼物,自然把这事忘个干净。

高家在化度寺以东,义宁坊的东南。长安城共有一百一十坊,人口百万,是当时世上最大的城市。弘文馆设在皇城偏殿,高仲舒回家,都是从皇城西门出去的。

皇城西门名叫顺义门,顺义门正对着的街道就叫顺义门街。唐代的长安比现在的西安要大五倍,城中南北向有十一条大街,东西向则有十四条,最宽的大街是位于中心的朱雀街,宽度有一百五十余米。

顺义门街算是最窄的街道了,只有二十多米宽,夹在颁政坊和布政坊之间。每个坊的东西宽约莫在二里,沿顺义门街到义宁坊,要经过两个坊,也就是四里路。这一段,就算快马疾驰,也要好一阵子。高仲舒出了顺义门的时候,离禁夜还早,但在西市玩乐的人尚不曾回来,不出门的人却早早睡了,这时倒是最冷清的时候。高仲舒骑在马上,一边默默地吟着一个新得的句子。大唐以诗赋取士,士人自幼便学习吟咏。高仲舒长于史事,诗才却不算佳,苏合功常笑他的诗是三伏天学的,有些酸腐气。高仲舒也自知己短,因此更为刻苦,回家这一段路上,经常是在斟酌诗句中走过的。

正在想着该如何换一个工稳些的字眼,坐骑忽然站住了。

这匹马是高仲舒的父亲高睿所选,买来已有五六年,甚是驯良,这条道也走得熟了,根本不必牵引,因此高仲舒信马由缰,根本毫无防备。马突然站住,他在马上却是向前一倾,差点摔下来,连忙一把抱住马脖子,让自己坐稳。只是这么一吓,方才想到的一个对句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将手中的马鞭轻轻在马头上拂了一下,喝道:“阿白,你怎的这么不当心!”阿白就是他这马的名字。其实这马也并不很白,是匹灰马,只有一缕鬃毛是纯白的。

平时阿白听到他的呵斥,马上会应声打个响鼻,似乎在表示歉意,今夜却低着头,慢慢地向后退去,两个马耳朵也支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高仲舒怔了怔,也不禁向前看去,突然间想起前几天和苏合功斗嘴时他说的那句话,心道:“没这么邪吧,别让苏合功那乌鸦嘴说中了,真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顺义门街幽长黑暗。这条街的南侧从东到西,依次是布政坊、醴泉坊、居德坊,北侧则是颁政坊、金城坊,再过去就是高家所居的义宁坊了。高仲舒此时刚走过了颁政坊,前面是个十字路口,正是顺义门街和景耀门街的交叉。向南隔着醴泉坊,就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的西市,远远的还有市声隐约传来,但在这个夜里听来,那些声音支离破碎,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妖鬼每每在十字路口迷失方向,便不停打转,这是乡里俗谈。因为十字路口时常会起一阵小旋风,那些无知之人便说是因为鬼物迷路后引起的,高仲舒自是不信。顺义门街虽然冷清,但他每天都走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他用鞭梢轻轻敲了敲阿白的头,道:“什么也没有,阿白,走吧,回家给你吃一个油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