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同一笑 到头万事俱空(第4/15页)

李秋水厉声道:“姑姑问你,如何不理?”说着伸手往他肩头抓来。虚竹和童姥拆解招数甚熟,而且尽是黑暗中拆招,听风辨形,随机应变,一觉到李秋水的手指将要碰到自己肩头,当即沉肩斜身,反手往她手背按去。李秋水立即缩手,赞道:“好!这招‘阳歌天钧’内力既厚,使得也熟。无崖子师哥将一身功夫都传给了你,是不是?”虚竹道:“他……他把功力都传给了我。”

他说无崖子将“功力”都传给了他,而不是说“功夫”,这“功力”与“功夫”,虽只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大大不同。但李秋水心情激动之际,自不会去分辨这中间的差别,又问:“我师兄既收你为弟子,你何以不叫我师叔?”

虚竹劝道:“师伯、师叔,你们两位既是一家人,又何必深仇不解,苦苦相争?过去的事,大家揭过去也就是了。”

李秋水道:“梦郎,你年纪轻,不知道老贼婆用心的险恶,你站在一边……”

她话未说完,突然“啊”的一声呼叫,却是童姥在虚竹身后突施暗袭,向她偷击一掌。这一掌无声无息,纯是阴柔之力,两人相距又近,李秋水待得发觉,待欲招架,童姥的掌力已袭到胸前,急忙飘身退后,但终于慢了一步,只觉气息闭塞,经脉已然受伤。童姥笑道:“师妹,姊姊这一招如何?请你指点。”李秋水急运内力调息,竟不敢还嘴。

童姥偷袭成功,得理不让人,单腿跳跃,纵身扑上,掌声呼呼的击去,虚竹叫道:“前辈,休下毒手!”便以童姥所传的手法,挡住她击向李秋水的三掌。童姥大怒,骂道:“小贼,你用什么功夫对付我?”原来虚竹坚拒学练“天山六阳掌”,童姥知道来日大难,为了在缓急之际多一个得力助手,便在教他破解生死符时,将这六阳掌传授于他,并和他拆解多时,将其中的精微变化、巧妙法门,一一倾囊相授。哪料得到此刻自己大占上风,虚竹竟会反过来去帮李秋水?虚竹道:“前辈,我劝你顾念同门之谊,手下留情。”童姥怒骂:“滚开,滚开!”

李秋水得虚竹援手,避过了童姥的急攻,内息已然调匀,说道:“梦郎,我已不碍事,你让开吧。”左掌拍出,右掌一带,左掌之力绕过虚竹身畔,向童姥攻去。童姥心下暗惊:“这贱人竟然练成了‘白虹掌力’,曲直如意,当真了得。”当即还掌相迎。

虚竹处身其间,知道自己功夫有限,实不足以拆劝,只得长叹一声,退了开去。

但听得二人相斗良久,劲风扑面,锋利如刀,虚竹抵挡不住,正要退到第一二层冰窖之间的石阶上,猛听得噗的一声响,童姥一声痛哼,给李秋水推得撞向坚冰。虚竹叫道:“罢手,罢手!”抢上去连出两招“六阳掌”,化开了李秋水的攻击。童姥顺势后跃,蓦地里一声惨呼,从石阶上滚了下去,直滚到二三层之间的石阶方停。

虚竹惊道:“前辈,前辈,你怎么了?”急步抢下,摸索着扶起童姥上身。只觉她双手冰冷,一探她的鼻息,竟然已没了呼吸。虚竹又是惊惶,又是伤心,叫道:“师叔,你……你……你将师伯打死了,你好狠心。”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秋水道:“这人奸诈得紧,这一掌未必打得死她!”虚竹哭道:“还说没有死?她气也没有了,前辈……师伯,我劝你不要记恨记仇……”李秋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一晃而燃,只见石阶上洒满了一滩滩鲜血,童姥嘴边胸前也都是血。

修练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每日须饮鲜血,但若逆气断脉,反呕鲜血,只须呕出小半酒杯,立时便气绝身亡,此刻石阶上一滩滩鲜血不下数大碗。李秋水知道这个自己痛恨了数十年的师姊终于是死了,自不禁欢喜,却又有些寂寞怆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