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仁者 第四章 王师(第2/7页)

一想及此,万锐目中闪出怒意,手掌缓缓摸在剑柄上。

假如对方不是宁王宗亲、如今南昌城的领袖,万锐也许真的会拔出剑来。此刻他只是在心里叹息。

——当年太祖皇帝,何等的勇猛坚毅,怎么会生出这般子孙来?……

万锐当然明白是甚么原因:生为朱姓亲王,从来临世上一刻开始就养尊处优,只要招一招手,人生大部份的欲望就自有人为你填满。这样的生活,一代接一代,不管是怎样的英雄血脉,都只会被稀释冲淡。

所以万锐更格外敬佩宁王的气慨与野心。他当然也很清楚王爷性格上的缺点,但那是皇族出身环境造成,不可苛责。万锐与李士实一样,是诚心想成功扶助宁王登基,期望有一天与王爷一同踏入紫禁城,为他掌理后宫事务……

为了这个理想,万锐决心要为宁王守住这座城。

「宜春王爷,王守仁虽然厉害,但别忘了我军还有一大优势。」万锐说时走近了朱拱樤两步,他的身躯远比朱拱樤高大,朱拱樤如被他的阴影从高笼罩。

「王守仁招募那支杂牌军来自各地乡镇,而我军并没有打到他们的家门。他们此刻并没有死战的理由!你觉得这些寻常

的百姓,会为朱厚照拚死卖命吗?

「我们却不一样。在宁王爷起事那一刻开始,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退路。王府的将士,有些大概还以为这仗即使打输了,自己还可以回去山野江河当匪盗。不可能的。背着叛逆之名,就算走到天涯海角,还是会给朱厚照的鹰犬追捕,只可能一生逃跑,直至被擒身死那一天为止。打败了,就算活下来,就算逃出去,也不过是这种生不如死的命运。他们如是,王爷你跟我也如是。」

朱拱樤听着,又接受万锐那凌厉的目光,明白自己确无后路,他只能吞一吞喉结,点点头。

「我们能够做的,就是令全个南昌城的守兵都明白这一点万锐挺着身上战甲,以千斤重的语气说:「然后一致抵抗王守仁,直至宁王爷回来。

他说着拿起酒壶,为朱拱樤的酒杯倾满。

「我只是王爷的内侍,他们不会信服我的,需要由一个更有权威的人去告诉他们。」

万锐把酒杯拿起递给宜春王。「王爷,喝了这杯。然后把殿下的勇气,传递给众将士去。」

这是练飞虹潜入南昌城以来,最危险的一夜。

不是因为要偷袭暗杀哪一支守兵;破坏哪道城门的设备;又或是探查些甚么情报。

而是因为要见一些人。

因此飞虹先生坚持,他要一个人来。

「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你。」练飞虹在离开藏身的房屋之前,这样跟童静说:「而是我们两人必须留下一个。万一我有甚么闪失,你接下来还是要完成一样的事情。而且到时你的情况会比我更凶险——因为对方已经发现了我,戒备将会更严密。但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做到。」

童静听了只是默默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她知道练飞虹说的是事实,而并非对她欠缺信心。

练飞虹与两名线眼借着黑夜的掩护,再次在南昌城迷宫般的街巷间潜行。大战将近,加上冯十七的城外伏兵败退而回,南昌守军比之前还更紧张,宵禁的哨所又增加了,练飞虹三人走得极为小心,每到一个路口都要仔细前后观察才敢通过。

因此他们花了比平日更多的时间,才到达那家已打烊的老酒铺。

一个线眼掏出前两天才到手的钥匙,打开酒铺后门的锁头,轻轻解下铁链。三人从门间窜了进去。

线眼们早已打点好一切,原来睡在酒铺的伙计都被安排到别处去,内里空无一人。三人在铺后的厨房分散坐下来,只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练飞虹盘膝坐在灶上,那柄西域弯刀平放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