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杀与禅 第十章 禅悟(第2/7页)

他看着江心的战船,心想假如自己拥有荆裂的水性,也许会考虑一人孤身去偷袭,看看能否刺杀朱宸濠,以一命解除天下危机。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耐。留在这里协助防守才是他的使命。

他又想起「龙佛寺」里那尊「骑龙佛像」。经过这些天,杀了这许多人,他好像开始渐渐明白,那佛相为何仍能如此安祥。

叛军也同样展开火攻,依样葫芦地造了一批注油的陶弹,从飞车上向墙顶投掷。不过由于飞车能够收藏的油弹不多,士兵抛掷时更要冒着守军的箭雨,就算没在出手前被射倒,准绳也不高,有的油弹落在墙身上或底下,烧起来反而妨碍了己方登城。而守军早有准备,墙顶上一被焚烧就合力去扑救。

虽是如此,各方的飞车仍是不停火攻,要以数量和密度压倒守军。

叛军的坚持终于遇上了好运道,其中一台飞车上的攻城兵,成功把一颗油弹投上了接近东北城角的墙上,并且以火箭将四散于墙顶的油点燃,所引起的火焰,正好波及守军藏在角落处的一批已经注满油的陶壶,顿时产生爆发,十几个民兵卷进了火海,有的带着一身火焰掉落墙壁。只见安庆城那东北角冒起黑烟和烈焰,烧得甚猛烈。

远处江心之上,朱宸濠看见这一幕,极是亢奋。连日攻城,到了今天才终于看见有所突破,他心里不断在吶喊。

——烧!给我烧吧!

姚莲舟、叶辰渊及巫纪洪亦在同一条船上,与宁王、李士实、刘养正、李君元等一同观战。朱宸濠对锡晓岩一事怒气已消,此际姚莲舟又再次站到王爷身边。

本来姚莲舟向朱宸濠请缨,要亲自出动去对付「金身鬼」,但被宁王拒绝了。

「你是本王麾下的上将军,若是随便就亲履战场冒险,岂非显得我军无人?姚将军你这柄剑要留在本王身边,非到万不得已,不可随便拔出来。」姚莲舟站在船边,遥遥眺视一角在冒烟焚烧的安庆城,心里不禁想起武当派在「遇真宫」门前那场壮烈的死斗。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打仗。武当破灭是他人生最痛,但是当时那战场的情:竟令他有点怀念景,火与血的气味,震耳欲聋的炮声,激荡的血脉股动……竟令他有点怀念起来。他忘记不了那种舍身忘死、完全沉醉在战斗里的快感。

——怎也比此刻安全站在船上,陪着一个出生至今不知苦难磨练为何物的贵族,来得快乐……

为了扑救火灾,城墙上附近许多安庆民兵都赶过去,这令他们原本守备的地点变得薄弱。

圆性见了,知道是要挺身之时。

只见东城墙中段爬上来的叛军突破了一个小小缺口,四名攻城兵到了墙顶,分向左右奋力砍杀,欲扩张这个突破据点,容许更多战友也爬上来战斗。

再有三个攻城兵接续登上。可是他们在墙顶还没站定,赫然看见有东西飞快从他们头领掠过,就像几只大鸟的黑影。

他们的眼睛追踪着那些飞出城墙的黑影,才看见原来是两个先前上了墙的战友。其中一个堕下时发出惨叫,另一个已在空中气绝。

发出金红光芒的战甲,接着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一幕被远处河岸上攻城兵本阵的人们目睹。他们都知道那是谁。

「找到了。我们出发。」

一把声音说,当中带着一股狂热的兴奋。

说话的人把一双形貌各异的长剑挂上腰间,然后在一群穿着镶红边黑色劲装的武者拱卫之下,步出了本阵,朝着安庆城东面进发。

这支「雷火队」的前面及左右两侧,还有多一层士兵保护,每人都提着大盾牌,抵挡着飞来的落石流箭,护送「雷火队」直达城墙底下。

那城墙之下到处是死尸,有的已然腐烂了多天,传来阵阵恶臭。走在「雷火队」中央的那人却没有半点难受,相反这尸臭似乎令他更亢奋,红、黑一双阴阳异瞳闪着亮光。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拔开了木塞,将内里几颗丹药全倾进嘴巴里,狠狠嚼碎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