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光与影 第五章 血魔(第2/5页)

只要一个人时,他的房间晚上都不点灯。他们怕他呆得连油灯或蜡烛翻倒了也不懂反应。何况灯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暗室中,洋溢着瓶中那枝梅花透出的香气。

他就这么呆躺在床上,其实跟睡着了没有很大分别——睁着眼,他还是什么都不会做。除了与侯英志练剑的晚上之外,他每天都很早睡,入夜就马上上床。不过每夜入睡前,他总还有这样一段在漆黑中发呆的时刻。

到底他在想什么,或者有没有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其实在那天是被炮轰震得破碎了?还是被封闭在灵魂的什么角落?一样地没有人知道。

他表面好像很沉静,没有一丝感情的波纹。可是谁能确定,在他内里是否有一把声音正在拼命呼喊?是否有一道气息正在猛烈挣扎,却始终冲不破那屛障?

武当掌门的灵魂,不应该那么容易就投降。

但是没有谁知道。因为从外面看,他仍然只是没有心一副空壳。

他躺着,腹部悠长而缓慢地起伏。习练了超过三十年的武当呼息法,已经相当于本能,没有随着心的迷失而忘却。

他就像回到只有五岁,还是物移教试药童子的时候。没有自我,只为别人而存在的人偶。侯英志用他作练剑的工具;殷小妍借他作心灵的慰藉。他连抗拒或是感到悲哀的能力也没有。

他的未来,就如这冬末的黑夜……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正缓缓合上。

再次睁开。而且那睁眼的动作很迅速。

的身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变成半跪的姿态。脸上仍带着痴呆,那身姿却充盈着能量。

那是因为他感受到异样。

自从逃离武当山之后,他只对两种东西有反应:一是殷小妍的关怀,二是侯英志的杀气。

而如今,杀气正从大屋四周泛起——敏感的他马上察觉。

但他无法对此做出任何的对应——他没有那样的思考能力。

他跪在黑暗中的身躯凝止,如树上入睡的鸟。

然后,连另一样能够刺激他的东西也出现了。

宅邸内远处,传来殷小妍惊惧的尖呼。

那凝止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原始野性的动能。

房间面向走廊那边的纸窗被轰然撞破。人已不在房中。

◇◇◇◇

杨胜捂着左边眼睛,一阵火辣的刺痛令他紧咬着牙齿。

他把手掌移开来,用右眼看看掌心,只见上面沾了几滴血。

只见他左边颧骨上有两道抓过的血痕,只是浅浅划破了皮血,可是眼角却被对方第三只手指抓裂了,指甲更伤及眼瞳,教他剧痛锥心,完全无法睁开来,一时不知道视力是否受损。

站在杨胜面前的婢女孙慈正在急促地喘气。她右手的三只指甲上还残留着皮屑和鲜血。孙慈狠狠地盯着面前比她高大不止一个头的杨胜,整个人都在发抖。

但那抖震,来自激动多于恐惧。孙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样的勇气。若是换在从前,面对这样的凶恶男人——他手里还提着明晃晃的尖刀——恐怕此刻孙慈的双膝早已无法承受身体。

她那当流莺的母亲,十几年来用自己的经历教导女儿:男人是不可违抗的。只有顺服他们才能够生存,不管他们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然而她却反抗了。为的是保护此刻站在她身后、身材比她还要弱小的女主人。

殷小妍在孙慈身后缩成了一团,比她缠抖得更厉害。

「不要……小慈……不要……」她呜咽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可是就算孙慈听到也太迟了。

杨胜的脸跟那只仍能看东西的右眼一样,此刻都变成赤红,彷佛全身的血液都升上头了。

马贼出身的杨胜,当初本来就是因为在家乡与人斗殴,错手杀人而落草为寇.,之后又在贼寨一次喝酒赌博时冲动出了刀子,杀伤几个兄弟后逃出,辗转投到了宁王府。他的情绪就如火药般易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