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震关中 第八章 盈花馆(第2/4页)

至于这个客人,他听曲的时候只是闭着眼睛,听完之后也没有怎么赞赏书荞姑娘。但是小妍感觉得到,他似乎真的很喜欢听。

只有一次,客人听完琴曲之后,沉默良久,然后感叹地说:

「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最美丽的东西,都是没有修饰的,因此常常都是在最极端的情景里才会出现。」

小妍半点没有听明白。

客人跟书荞姑娘在房间里时,谈话总是不多。本来像书荞这么红的姑娘,就算对方出得起银两,她也有拒绝客人的自由。但书荞姑娘没有拒绝。她每天都很有耐性地在房里陪他,有时画画,有时提诗,有时甚至只是坐着,无言相对地静静品茗,似乎并不觉得闷。

有次小妍忍不住问她。她微笑回答小妍:

「你还小,不懂得分辨男人。有种男人,只要跟他一起,就算他一句话也不说,你也会很欢喜。」

每天日间大部分的时辰,这位客人都关起门,独自一人躲在房里。小妍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有一次经过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门里传出一记低沉的呼喝声。

这客人有一个长形的布包,安放在桌子上。书荞或小妍在房里时,这个布包从来都不会打开。

客人曾经叫她洗一套衣服。是一套奇怪的白袍,好像道士穿的那种,胸口有个怪怪的符号。他吩咐小妍,洗了也不要晾在外头,只能挂在房间里。小妍洗的时候,发现袍子上染了些淡淡的红色,很难洗得脱。

现在她又捧着一盆热水,走在廊道上,正要加进那房间的大澡桶里。

她垂头,在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知道,自己的样子正长得越来越美丽。再过不久,自己就不再是婢女。然后将要跟书荞姑娘姐妹相称。

这也许不算是不幸吧?小妍想。总比长得丑,继续当婢女强一点点。在这儿工作的女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选择。

但小妍还是不能抹去心头的一丝哀愁:她无法顺从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不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

小妍快要走到房门了。她告诉自己要提起精神来。对着客人,是不能用这副样子的。否则让鸨母看见,不免又得捱一顿打骂。

小妍还提醒自己,服侍完这客人洗澡之后,记得要去厨房沏茶。

◇◇◇◇

荆裂和虎玲兰牵着马儿,漫无目的似地在西安的大街上走着。他们自从离开了「麟门客栈」,一直没有交谈。荆裂也没有再笑。

这时虎玲兰忍不住开口。

「刚才要是你叫他一起走,他一定会跟着来的。」

荆裂想了一想。「也许是吧。」

「那么你……」

「我只能教他武功。」荆裂摇摇头。「我不能够告诉他,他的人生要怎么走。这得他自己抉择。」

虎玲兰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荆裂便说:「是时候找落脚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在他们后面有人高喊了一声:「是你们!」

那喊声旁若无人,繁忙街道上的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条好像小男孩的身影,牵着一匹高骏的白马,正快步向荆裂他们走过来。

「荆大哥!兰姐!」

虎玲兰大喜,放开马缰也就迎着走过去。两人在街心高兴地手牵着手。那「男孩」还兴奋得跳起来。

除了童大小姐还有谁?她身穿男装,戴着头巾,脸上也蒙了面巾,不认得她的,还分不出是男是女。她身后交叉背着两柄剑:一柄是那练武用的钝铁剑;另一柄自然就是在巫山分别时,燕横送给她的那把「静物左剑」。

「你怎么会来的?你爹……」虎玲兰不能相信地问。同时荆裂也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

「本来爹是要带我回成都的。可是过了两天他忽然对我说:你去找他们吧!我马上就赶来,可是路上一直赶不及你们……」童静在旅程上很久没跟人谈话,说起来又急又快,荆裂和虎玲兰都几乎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