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 kulong(第6/19页)

那满身污秽的老者哑声道:“我根本没有什么珍珠翡翠……”大汉狞笑道:“谁不知道严家几十年前是镇里第一大富?就算你那女人带走了你大部分家产,难道你就没有替自己留一点?我才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傻子!你打坏我高达韩的杀猪刀,那把刀是我祖传的,拿一百两银子来赔!不然我把你告到官府上去,官老爷可是我堂哥家的亲戚……”

方多病皱眉看着那大汉:“这是什么人?”李莲花道:“这是镇里杀猪的刀手,听说几年前做过没本钱的买卖,不知在道上受了谁的折辱,回乡里杀起猪来了。”方多病喃喃地道:“这明明干的还是老本行,做的还是没本钱的买卖,看样子横行霸道很久了,竟然没人管管?”李莲花慢吞吞地瞟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世上除强扶弱的英雄少年多半喜欢去江南,很少来这等地方。”正说话之间,高达韩将那姓严的老者重重摔出,方多病眼见形势不好,一跃而起,将人接住:“到此为止!朋友你欺人太甚,让人看不过眼。”

那高达韩一见他一跃而起的身手,脸色一变,虽不知是何方高人,却知自己万万敌不过,顿时哼了一声,掉头就走。方多病衣袖一扬,施施然走回李莲花身旁,徐徐端坐,华丽白衣略略一提,隐约可见腰间温玉短笛,一举一动,俊朗潇洒,富丽无双,若面前放的不是只阳春面的空碗,定会引来许多倾慕的目光。

那几乎摔倒的老者站了起来,只见他面上皱纹甚多,生着许多斑点,样貌十分难看。李莲花连忙将他扶稳,温言道:“老人家这边坐,可有受伤?”那老人重重喘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半辈子没遇见过好人了,两位大恩大德……咳咳咳……”李莲花斟好一杯黄酒递上,那老人双手颤抖接过,喝了一口,不住喘气。方多病好奇问道:“老人家怎么和他结上梁子?”那老人叹了口气,却不说话。李莲花问道:“老人家可是一名铁匠?”那老人点了点头,沙哑地道:“那高达韩拿他的杀猪刀到我店里,说要在杀猪刀上顺个槽,刀入肉里放血的那种槽,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一不小心把他的刀给崩了。他一直找我要赔一百两银子,我哪有这许多银子赔给他?这年头,都是拳头说了算数,也没人敢管,我一个孤老头活命不容易啊。”方多病同情得很,连连点头:“这人的确可恶得很,待我晚上去将他打一顿出气。”李莲花却问:“那高达韩为何定要讹诈你的钱财?”那老人道:“严家在这镇上本是富豪之家,几十年前,因为庄主夫人惹上了官司,全家出走,只留下我一个孤老头……咳咳咳……镇里不少人都以为我还有私藏银两,其实我若真有银子,怎会落到这种地步?咳咳咳……”方多病越发同情起来,李莲花又给那姓严的老头斟了酒,那老头却已不喝了,摆摆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去。

“恶霸,真是四处都是。”方多病大为不平,盘算着晚上究竟要如何将那高达韩揍上一顿,李莲花对店小二招了招手,斯斯文文地指了指方多病,轻咳了一声:“这位爷要请你喝酒,麻烦上两个菜。”方多病正在喝酒,闻言呛了一口:“咳咳……”那店小二却是玲珑剔透,眼睛一亮,立刻叫厨房上两个最贵的菜,人一下窜了过来,满脸堆笑:“两位爷可是想听那严老头家里的事?”方多病心道:谁想听那打铁匠家的陈年旧事了?李莲花却道:“正是正是,我家公子对那老头同情得很,此番巡查……不不,此番游历,正是要探访民间许多冤情,还人间以正道,还百姓以安宁。”猛听这么一句话,方多病呛在咽喉里的酒彻底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那店小二却眼睛骤然发光,悄悄地道:“原来是二位大人微服私访,那严老头遇到贵人啦,这位爷,您虽是微服私访,但穿这么一身衣衫故意吃那阳春面也太寒碜,不如您这伴当似模似样,真是尊贵惯了的……我一见就知道二位绝非等闲之辈。”李莲花面带微笑,静静坐在一旁,颇有恭敬顺从之态,方多病却坐立不安,心里将李小花死莲花破口大骂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去,竟然敢栽赃他假冒巡案!面上却不得不勉强端着架子,淡淡地应了一声,顺道在桌下重重踢了李莲花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