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虚无皆似梦(第3/7页)

她此言一出,台下又是连声欢呼叫好,今日能见两位女子的绝艺,两位都是当世奇女子,怎能不大声叫好,以求一饱眼福?

丹姑娘皱起了眉头,很快展颜一笑,“如此甚好,我也很想见传说许久的眉娘歌舞,眉娘台上请。”

施试眉弃去那男子的斗笠,也不换衣裳,就穿着那一身男子的儒衫登台。

行云垂首自她身边走过,施试眉对她嫣然一笑,但行云垂首只作不见,径自下台。

望了一眼台上倒塌的大鼓,她歪着头想了想,笑吟吟地回首,对丹姑娘说:“我可以借用这台上的大鼓么?”

丹姑娘皱眉,“可以。”就算她唱了一曲和行云一模一样的曲子,那也是落人之后。

“帮我把它扶起来,然后借我一幅四尺阔八尺长的白纸,以及文房四宝如何?”施试眉微笑,“眉娘不才,惟写一幅字画赠与行云姑娘。”

写字?丹姑娘指挥人找来笔墨,有些不屑,这东西太过俗套无趣,还当眉娘有什么出奇的把戏。

很快台上立起最大的那面鼓,一幅白卷定于鼓面,笔墨放在台边,让眉娘往上挥毫。

白纸猎猎,比人还高,如此大的一张纸,要能在上题字作画需要一定的技艺,但也不能说难过方才行云的击鼓。大家免不了有些失望,但也心知要胜过那曲大圣乐实是不太可能,无论是谁都不太可能。

施试眉负手执笔,抬头望着那比人高的白纸,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叹得如此轻,即使站在她身边也未必听见,但那股子惘然孤清已然可见,让人微起怜惜之心,必败的比试,眉娘能够坦然登台,足见她的风骨。

她开始在白纸上行书。

“碧云……”她写了两个字,台下本有人看得笑眯眯极是兴致盎然兴高采烈,突然“咦”了一声,然后又“哎呀”叫了一声。

那混在人群里看戏看得眉开眼笑的自然是开封第一消息灵通,有热闹便凑,有好戏便追的圣香大少爷。这开封花冠的事他怎能不知道?怎能不看?就算丞相用十条锁链把他锁在家里,圣香大少爷还是有本事悄悄溜出来,何况他爹根本不知道开封城里在胡闹这些东西。原本拿着金边折扇挡着阳光踮着脚尖挤在人群里张望的圣香突然间“咦”了一声,是因为他认出了这手字。施试眉自然写得不错,否则她怎敢登台?这字风骨宛然,虽然做秀丽之态但隐约可见构架严谨,连细枝末节都不落一点败笔,尤其那运墨的浓度,列字的习惯……这在别人也许瞧不出来,但在圣香大少爷眼里活脱脱就是聿修的字嘛。那僵尸木头人什么时候收了徒弟?眉娘居然学得聿修的书法。天啊天啊,这两个人乘他不注意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他居然不知道眉娘已经和聿修深交到了这地步!他和那僵尸木偶认识了二十年,除了六岁那年他烧了爹的奏折聿修帮他写了一份以外,他可没见过聿修给谁写字——除了给皇上写折子。何况这字能写得如此相似,必然这一整首诗都是聿修写过的,聿修居然写这么恶心肉麻的打油诗,这太恐怖了。圣香边想边龇牙咧嘴,如果不是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他很想回去揍他一顿,什么时候和眉娘好上了居然不说。

此刻眉娘已经写完了聿修给她的那首诗。台下能识书法的自然觉得她写得不错,但大部分不识书法的只觉无聊,便在此时,施试眉慢慢开口,缓缓地抬头看着八尺白纸上寥寥的几行字,轻声吟道:“碧云流水水似愁,明月为妆妆还休。何人觞解杯中酒,近日尘烟总上头。倦眼多怨眉未描,锦衾尚觉人偏瘦。一朝怨尽情归尽,万倾金樽洒翠楼。”

吟声如漫,她其实一点没有比试的意思,她只是在抒怀,在自省。

她的声音如此动情,让人心头为之微颤,但仍然不解她的意思,突然她眉头一扬、锐气一显,挥毫继续往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