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南旧客(第4/6页)

施试眉已然笑了,“我怎能和圣香少爷比?”

聿修有些诧异,“你认识圣香?”

施试眉嫣然,“圣香少爷常到我们那里画画。”

“画画?他经常跑到百桃堂画画?”这档子事聿修也是第一次听说,诧然之余有些好笑,“赵丞相要是知道了他那宝贝公子居然经常上青楼画画,恐怕圣香又要下江湖远行了。”

“那可不,圣香少爷的美人图画得真不错,”施试眉说起圣香就吃吃地笑,“聿修公子若是有闲,不如去百桃堂边巷子里张望,那里有摊‘十美图’画谱,是圣香少爷没事画了送给巷子里没钱读书的肖相公卖钱的,生意兴隆啊。”

“圣香做事,总令我羡慕。”聿修淡淡一笑,“他是个囫囵界里的自在人,不是人人都有他那福气。”

施试眉又叹了口气,“那可不是?我们只是俗人,圣香少爷……”她微微一笑,“他是真无情真洒脱,常人不能做到的。话说多了,马车也来了。聿修公子我们回城吧。”她举手略略一挥,远远的那马车不知怎么就看见了,径直往这边奔来。

她……在夕阳下的影子也是倦人的吧?聿修看着她独立于夕阳之下长裙衣袂微飘的身姿,那略带黯淡之色的灰紫长裙,金褐色的湘绣团花,虽说是青楼女子总带妩媚之态,但这个女子……说她妩媚,却又带了孤独遥望的寂寥倦色。她和大多数女人都不同,说她俗气普通,她分明显得清拔孤傲;说她清高,她又厌厌倦倦显得她也只是个女人。她不特别张扬,只在她自己的那个地方特别的傲——她是解人的,也许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女子能比她更解人。看得破人心、看得破世情,这就是施试眉的傲,只是这傲,傲得是多少痛苦的沉淀和多少知音难求的寂寞?

她能解天下人,但谁又能解她?

马车转眼即到,施试眉径自登车,居然还哼着小曲,就似她今日是出来游玩一般。

“眉娘。”聿修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嗯?”施试眉已登车而上,不禁撩开帘子讶然道:“什么事?”

聿修有些迟疑,但终是递给她一方帕子,“你……”他到底是不善言辞,顿了一顿,只能捋开她的衣袖,把帕子按在她手肘的伤口上。

那是她被韩夫人摔出去的时候撞的,她是个从不叫痛的女人,她只当做没有发生,伤口藏在衣袖里谁也瞧不见,“我自个都不知道伤在哪里。”她一笑嫣然,“有中丞大人给我疗伤,眉娘荣幸之极。”

“回去时记得上药。”他谨慎交待。

“知道、知道,上车了,再晚城门关了,朝里若传聿修大人和我这百桃堂的青楼女子在外留宿可就不好了。”她拉着他上车,“快上来。”

他从不喜欢被人碰触,但不知为何虽身不由己地被她拉了上去,竟一点没有感觉到不悦。看着她神色自若的样子,不知为何就忍不住想要多听她说话,想要多了解她一点。试眉啊试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 ※ ※

日暮回府的时候,那经常上青楼画画的开封第一大少爷圣香少爷正在府里等他,面前各色零食的残骸已经铺了一桌,见他才回来,圣香白了他一眼,“聿修大人上哪里办案去了?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人家的爹生日,请帖早发了,你也收下了,居然到现在才回来?这下好了,等我现在拉你去我家,寿宴已经吃了一半。”他拿着双夹五香豆干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说怎么办?”

聿修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若真想吃寿宴就不会来了,上我这找了借口逃离你家里多少达官贵人?丞相的寿辰我早递了帖子说今日有事不能过去,我不信你不知道。”

圣香笑吟吟地坐在聿修常坐的椅子上,“你如果能不这么了解我,我会更喜欢你的。”边说边把葡萄一一剥皮,考验自己剥皮不沾湿手指,单凭指尖若有若无的一点真力来剥皮,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