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半惊魂(第3/5页)

皇上的乐官岂可随随便便告假?但是六音难得认认真真要做一件事,他决定了,就绝无改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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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宁和六音这短短一阵对话,虽不是很长,却耽误了他仅有的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等他送走六音,已是近五更天,应该上朝了。

这一次回来,好像注定见不到还龄,则宁一边让小碧为他更换朝服,一边想,还龄为什么没有来?她是病了?还是那一天她生气了?

还龄是不会轻易和他生气的,则宁很清楚,她自怨自艾的可能更大一些,但她为什么没有来?

直到他上轿出门,还龄仍然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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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没有死。

还龄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感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愤恨,不是痛苦,也不是怨毒,而是可笑——她竟然没有死,是谁告诉她,说嚼舌可以自尽?她现在可以笑着告诉她,咬断舌头是不会死的,连痛都不会。

踉踉跄跄站起来,她走到镜子前面去照自己。

披头散发,满面血污,衣裳破碎,状若厉鬼。

真难看,她脑子里空空的,无意识地只有这一句话。

断舌的伤昨夜那人竟然帮她上了药,怪不得她不会死,也不会痛,上的必然是一种好药;他还帮她接回了错开的筋骨,所以她虽然全身剧痛,却可以行动自如。

察看了一下自己,再察看了一下四周。

她几乎被一个很像则宁的人强暴了,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决不相信那是则宁,绝对、绝对不可能!

她没有死,但咬断了舌头,她也变成了一个哑巴,一个永远都不会说话的哑巴!她突然觉得很绝望,为什么那个人要救回她?她死了多好?成全她的名声,成全她的尊严,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则宁的心情,她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具有优势的人在照顾他,——直到她现在成了哑巴,她才更深、更深的了解到,作为则宁的痛苦,和绝望。

他可以那么宁定,必然经过了凄厉的挣扎;他从不自卑,是因为他有绝大的勇气;作为一个哑巴,不看轻自己,很难——很难——

她恨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她爱则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他,这样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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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

则宁从宫中回来,四权和五圣从来没有这样协调过,因为宫中伤寒的事情,聿修竟然主动找他商量事情,讨论可能,而容隐也稍稍收起了他的孤傲,可以平心静气地谈些事情。当然上玄是不情愿的,但六音不在,通微他不管这些事,则宁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他很配合,上玄也无话可说。

毕竟,死伤这么多人命,是谁也无法轻忽的事情,上玄也很关心。

他一回来,就在看当日出入宫廷的名单,看得浑然忘我。

“咯”的一声。

则宁抬起头来,只见还龄端着便服走了进来,平常她会笑着说:“少爷,更衣了。”但今天她没有。

她今天似乎经过了特别的修饰,穿着一身鹅黄的绣裙,插着一支银簪子,脸上竟然上过了脂粉,她本来脸色偏黄,现在肤色雪白,上了一层脂粉更显得娇美动人。

她也带着笑,但笑的似乎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她不是喜欢打扮的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则宁仿佛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带着的那种凄艳,她是还龄,可是她又不像还龄。

是她的记忆恢复了?则宁抬起手,本想对她说明真相,但却突然发觉,她还是不识字的。

还龄并没有做什么古怪的事,她只是没有说话,静静地走进来,静静地为他解下朝服,静静地帮他更换便服。

他问不出声,只能疑惑地任她摆布。

还龄并没有想做什么,她只是很单纯地想伺候完最后一次少爷,然后,她就走;她尊严失在了大宋,心也失在了大宋,剩下一个半残的废人回铸剑谷,师父——是可以原谅她的吧?或者,杀了她也无妨,有什么所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