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白日里也黑漆漆的窄巷,许亮独自来到一处没有任何招牌的店面门前。一个一身黑衣的小胡子已经等在门口,二人显然是认识的,小胡子朝许亮打了个招呼,便领着他走了进去。

狭窄的厅中央只有一张桌子,许多眼睛通红、神情疯狂的赌徒围在旁边,方桌后一张胡床远远高出桌面,上面坐着个瞎子,仿佛凌驾于众人之上。桌面上画着两个区域,一区写“正”字,一区写“反”字,赌徒们随意地将一串串铜钱押在两个区内。瞎子手中端着个笸箩,里面放着一枚超大的铜钱,待伙计说押定离手之后,那瞎子就将笸箩一抖,铜钱飞上半空,翻滚而下。随着赌局开出,自有伙计用根长竿拨动桌上的铜钱,或赔或收,再将那大铜钱捡起放回那瞎子的笸箩里。

不多时,许亮面前便已经堆起了一堆铜钱,他兴奋至极,朝站在自己身后瞧热闹的小胡子道:“妈的,果然痛快,要不是你老兄,我怎么知道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痛快,痛快!”

“行啊,老许,手气还是这么壮!”小胡子笑道。

“还不都是托你老兄的福,一会儿我请你去喝葡萄酒,吃烤羊!”许亮说得豪气冲天。

小胡子一笑。“客气什么,看来这赌运上来,什么都挡不住,你要照这么赢下去,手头这本钱就够玩点真正有意思的了!”

许亮顿时敏感起来。“怎么讲?”

小胡子笑意更深,道:“这些再怎么说也是末流的玩法。长安的马球季就要开始了,赌马球听说过没有?”

“赌马球?你是说含光门外的公赌会?”嗜赌如命的许亮对长安城内的大小赌局一向了如指掌,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没想到小胡子只是轻蔑地笑了笑,道:“那是朝廷糊弄百姓的玩意儿,每注都有上限,输赢都那么小,羊拉屎都比它痛快些,有什么意思?我说的是私会,比这儿还严得多,没有熟人介绍,门都进不去。”

“哦,好像是听说过,宫里头马球季的时候都要开私会,怎么,你老兄有路子?”

“宫里的私会是那些大脑袋买官卖官的遮羞布,不是真的赌。”小胡子一撇嘴,一副门清的样子,道:“我说的是真正的地下私会。不问来路,只看注说话,可以赌输赢,还可以赌比分,有下限,没封顶。赢了,多少庄家都认,输了,多大的脑袋也别想从庄家那把注要回去。”

许亮一听顿时动了心。话说这时节大唐上上下下赌风都极盛,朝廷为了有所抑制,便出台了凡天下开局设赌,都须设赌注上限的法令。当然不用说,这实在是与许亮这等恶赌鬼作对,也只是便宜了有门路有背景私自开赌的庄家。但以许亮的身份身家,虽然听说过私会的妙处,也是这遭结识了小胡子才算入门,马球的私会更是不得门径,因此他格外心痒。“这么好玩?你认识不认识里边的人?”

小胡子这时却欲言又止起来,将许亮拉到一旁,小声道:“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我看你老许是真正的赌中恶鬼,这么大的乐子,要是瞒着你,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许亮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拉着小胡子的手,激动地说:“大恩不言谢。这私会里一注的下限是多少?”

小胡子当即伸出五个手指。

“五缗?”

小胡子一撇嘴:“你当那私会是这种地方?虽然不问出身来路,可玩得起的非富即贵。”

“五十缗?”

见小胡子点点头,许亮顿时失落得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叹道:“我这还差得远着呢。”

“离马球季开打还有几日,凭你现在的手气,在这儿多博它几把,兴许就凑够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许亮被小胡子这一席话说得动心了,发狠道:“有道理。横竖球季开打前,凑够它五十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