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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瓒急忙叫旁边值守的手下卫士拿了盏灯笼,两人凑过去看。

碑文起首乃是巨大的“长安祭”三字,下面便是碑文,卫士就着灯光轻轻念了起来:“尔等长安士民,屡教不改,罪不容赦……”

庾瓒吓得顿时跌坐在地——怎么可能,杜纯明明已经死透了啊?可这口气,这笔迹,又明明就是杜纯的!

旁边的金吾卫士见状也是方寸大乱,若不是碍于庾瓒在场,只怕当场便会逃回衙门里去。好在庾瓒惊恐之余还没忘了环顾四周,除了担心是否有某个不知藏身何处的杜纯帮凶,庾瓒更关心的是这件事是否会被上头知道。所幸现在是晚上,街上没有行人。

决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庾瓒当机立断,朝手下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它搬到院子里去。”

这时亦有其他卫士从衙门里闻声而出,众人上去七手八脚地欲推石碑,石碑却纹丝不动。

“大人,这是真石头的,弄不动啊!”

庾瓒一跺脚,道:“那……那赶快找块布来,先把它罩上。”

尔等长安士民,屡教不改,罪不容赦,查朝华寺住持弘济,俗家名曰杨廷玉,于太和三年腊月辛酉日将上任住持悟真杀害。又于本月十二日,将其徒慧觉锁于般若殿中……

微明的天色中,韦若昭正歪着头,一字一句地念着石头上的碑文。此时石碑已经被罩上了一块巨大的雨布,两个金吾卫士一左一右用竹竿挑着。庾瓒又穿上了那件不合身的护身软甲,韩襄等人明显是被从酒桌上叫下来的,个个垂头丧气、神情委顿,反倒是独孤仲平,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垂手站在一旁。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上元之日,天谴必至。先取恶僧弘济狗命,为尔等长安罪人接引,再降巨祸与尔等洗罪。考诸古今,凡罪恶之城,非罹难无以重生,无毁灭万难再造。莫怨天不怜人,实因尔等拒不悔罪,以至招此大祸。天意昭彰,避无可避也……

韦若昭还要接着念,却被庾瓒不耐烦地打断。

“够啦!故弄玄虚,人都死了,还想吓唬我!”庾瓒看向一旁的韩襄,“牛车雇来没有?赶快将这破玩意拉走,千万莫让长史大人知道了。”

韩襄却哭丧着脸,道:“去雇了,今日上元节,家家户户都在扎晚上的彩灯,有车的找不着把式,有把式的又没车……”

“饭桶!你们不会把车和车把式都弄来?哪个说一定要自己赶自己的车?”

庾瓒不禁大发雷霆。一直默不作声的独孤仲平这时上前摸了摸石碑,又用指甲在石碑上划一下。

“原来是万年县出的青石啊!”独孤仲平轻声嘟囔着。

众人不禁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独孤仲平,还是韦若昭反应最快,当即大叫道:“万年县,去找万年县的石匠,这石碑肯定是他们运到这儿来的!”

几个石匠很快被带到了庾瓒的大堂上。庾瓒开始不愿韦若昭看见自己与独孤仲平审案的实际状态,反倒是独孤仲平大大方方地表示韦若昭博闻强记,又熟悉所有陈年旧案,让她在旁边听着也许不无裨益。韦若昭这才真正目睹独孤仲平同庾瓒的“双簧”,只觉得十分滑稽好玩。要不是独孤仲平不断瞪她,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石匠们很快承认石碑就是他们半夜里运到这里,竖立起来的。而订购这石碑的人的确是杜纯,只不过这杜纯假扮成金吾卫士的模样,给了这几个石匠一笔丰厚的酬劳,要求务必于上元节前将石碑刻好,并一定要于上元当日一早,送到布政坊右金吾卫衙门前。

独孤仲平示意庾瓒追问杜纯是何时将碑文交给他们的,得知原本杜纯在交付工钱时便已给了一篇碑文,但就在三天前的夜里,他又突然赶来,将碑文改了许多处,石匠们只好日夜赶工,方才赶在规定的时间将石碑刻好。